那些似是而非, 早就掩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立即浮现,刚出生的小小婴孩,浑身皱巴巴的,像个

丑丑的小老儿, 唯一惹眼的便是心口处那抹鲜艳的桃花胎记。

且, 只有三瓣。

自己昏昏沉沉之际, 隐约看到孩子身上夺目的类似桃花的胎记,可醒来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稳婆说她看花了眼, 哪儿有什么胎记, 陆阳明也告诉她,孩子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胎记。

可此时, 时隔十六年, 却再次看见了恍若隔梦的桃花胎记, 分明同自己不真切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就是一

模一样的。

小陈氏鬼使神差,突然伸手将陆燕尔的衣襟往下拉了些, 看的更清楚, 脑子完全失去了转动的能力,只茫

茫然地盯着眼前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年轻而稚嫩的面庞, 同霜儿一般大的年纪……

陆燕尔却有些恼怒, 若说方才是被人不小心扯掉了盘扣, 让她陷入尴尬境地, 可此时却是被眼前这个雍容

华贵的妇人故意而为之。

一把拢起衣襟, 遮住大片乍泄的春光,怒瞪着面前近乎呆滞的妇人:“你做什么?”

小陈氏被丫鬟扶了起来, 仍旧盯着陆燕尔失神,满腹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错,没曾想竟真有人身上这枚桃花印记,思绪千回万转,小陈氏不理陆燕尔的

质问,却是问道:“不知陆秉坤是你何人?”

陆燕尔诧异:“你认识我爹?”

面前的人头面花钿无一处不精致,浑身尽显贵气,出门丫鬟仆人成群,不过没听说过爹于京城认识什么

富贵人家啊。

小陈氏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往事依稀浮现,当年怀着身子的她来不及赶回京城,便就近住进了安和县

县令陆秉坤的家,而他的妻子郑氏也将临盆,不,她们几乎同时临产,只不过郑氏生产较顺利,不到一天就 生了,生在了七月十五。

而她遭遇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生出来,比郑氏的孩子晚了两天,恰是七月十七。

似乎有些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但却不敢确定。

小陈氏笑了笑:“我的确认识你爹娘,当年,我曾在你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最近可好?”

陆燕尔紧紧地揪着衣襟,既是爹娘!娘的旧识,她不便为方才的不愉快生怒,遂放软了声音:“他们身体一

向都好,只是不知夫人是……”

爹娘可没同她说过,京城中有何贵人是旧识。

小陈氏道:“国公府陆家,乃我夫家。”

陆燕尔闻言赶紧福身,行礼:“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国公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心里却暗自腹诽,难道这就是女主角陆霜飞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给顾辞和陆霜飞增加感情阻碍的

人?只不过没有顾辞的母亲那么偏激罢了,最终好像是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快起身,是我撞倒了你才对。”小陈氏赶紧伸手扶住陆燕尔,瞥见她单手抓住胸前衣裳,忙带着她往

如意阁走去,“重新选件衣服换上,这样太不得体了。”

旋即,扬声唤道:“掌柜的,将你们铺里的衣服拿出来,让这位夫人好好挑上一件,账记在国公府名https://www.xiaranxue.com

下。”

陆燕尔受宠若惊:“真的不用,我自己买便是。”

“不行,必须买。”小陈氏态度强硬:“方才我朝你撞过来的时候,你分明有机会躲开,却没有让开,

若非如此,你的衣服也不会被扯烂。”

陆燕尔微微抿唇。

她想躲开的,只是动作没跟上脑子而已。

掌柜的跑过来给小陈氏行过礼后,抬头看到陆燕尔光临,眼睛骤然一亮,殷切道:“少夫人,最近的新呢,没想到你今日就到了,我这就吩咐人搬到你马车上去。”

说着,就让人搬衣服,一趟趟地搬上马车。

看得小陈氏大为震撼,如意阁的衣裳价值不便宜,如她这般出手便是十几件,这银子怕是不少。

印象中陆秉坤夫妇并不富有,花银子相当节制,这姑娘没有深得父辈真传,反倒是相当败家啊。

谁养得起?

陆燕尔侧眸看了一眼小陈氏,抬手指了指中间一件粉白相间的衣裙,笑道:“国公夫人,我挑这件可

好?”

小陈氏抬眸一看,素雅的布料,款式简单大方,价钱方面也比较合理,不是最便宜,却也不是最贵的,

中等价位,但明显比她自己定制的那些衣裳便宜多了。

小陈氏不禁多看了一眼陆燕尔,这姑娘若是不坑她,就该选便宜的,若是坑她,就该是选贵的,她却取

其中间,这是坑了她,还是不坑呢?

“行。” 陆燕尔弯眉一笑:“那我就换上了。”

小陈氏点头。

陆燕尔让晚晴和冬梅取了衣裳,转到后堂,将身上坏了的衣裳脱下来,换上新选的这件:“如何?”

“自然是美了。”冬梅捂住唇,笑道,“少夫人穿什么都美,粗布麻衣都掩盖不了你的风采。”

哪个姑娘不希望被人称赞美呢。

旋即想到了什么,问晚晴:“在安和县时,你听爹娘提起过京城国公府吗?”

晚晴想了想,摇头:“没有,奴婢从未听老爷夫人提起过。”

陆燕尔秀眉微蹙,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府陆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上九代下九代,无任何血缘亲属关系。

可这国公府夫人竟然认识爹娘,且爹娘却从未跟她提过,认识京城这般权贵之家。

这般威名赫赫的国公府谁人不知呢,当今陛下的生母陆太后便是国公爷陆阳明的亲姑母,陆阳明更是在

朝中担任要职,翻墙入楼家的陆宗兼就是国公府的长子,年纪轻轻亦是大理寺少卿,还有那陆霜飞是京城不

可多得的美人,未来会成为当了摄政王的顾辞的……摄政王妃,情路艰难,但结局圆满。

国公府满门荣耀,恩泽延续几代。

只是今世顾辞的人生有了变数,不知他与陆霜飞何时修成正果?

晚晴和冬梅,一个替她打理微乱的鬓发,一个替她整理衣裳,力求平整无褶皱,弄好后,冬梅说道:

“少夫人,感觉这国公夫人还挺通情达理,性格也好,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妇人做派。”

晚晴道:“国公夫人当街扯少夫人衣服,这般不雅的举动也能做出来,你还觉得她好?”https://www.yq6.cc

冬梅:“这是不太对,但她给少夫人买了新衣啊。”

陆燕尔眸光微动,除了国公夫人扯她衣服的不妥动作外,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平和,没有盛气凌人之态。

微思间,掀帘走了出去。

小陈氏等候在外面,看到陆燕尔穿着新衣出来,眼睛不由得一亮,环佩珠萃,耳铛青翠,绯衣曳丽,虽

是已婚妇人,却是少女娇俏感十足,眉眼生香。

是娇媚憨!憨态,却非妩媚。

“不错,这身衣裳很衬你。”

陆燕尔抿了抿唇,轻声道,“此时将近晌午,家中尚有事,民妇便先行一步,日后有机会还报夫人赠衣

之恩。”

轻人了。”

自己重量不轻,摔在了她身上,可她起来,什么事没有。

语落,转身告辞离去。

小陈氏却突然叫住了她,“等等,你夫家是谁?”

“夫家姓楼,拙夫楼君炎。”

国公府夫人都自报家门了,她也不便藏着掖着,随着楼君炎步步高升,她早晚都得与各家夫人走动。

小陈氏自是知道楼君炎这号人物,是这届恩科状元,更是今年升的最快的年轻臣子,且前不久德清长公

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初始,便是与他们夫妻有关。

“这姑娘真是嫁了个前途可期的好夫君。”小陈氏嘀咕了一句,想起陆燕尔身上的桃花胎记,又想到自

己整日为陆霜飞的亲事发愁,心绪瞬间变得难言。

街对面二楼包厢。

顾辞正倚在窗边,手持着杯酒,杯中酒倾洒而不自知,从陆燕尔被国公府的夫人撞到,也就是他姨母尹

始,他便一直注视着如意阁的方向,直到陆燕尔换了身衣裳重新踏上马车,视线都不曾收回。

“看什么,如此入神?”

对面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终于忍耐不住,抬头朝窗外望去,只看见车水马龙,行人熙攘,并无特别之

处。

而此人正是杨贵妃的儿子,端王赵括。

顾辞怔然半晌,才缓缓地收回视线:“没看什么,就看看大晋的盛世景象。”

赵括重新坐回桌边,嗤笑道:“本王猜你是看方才如意阁门口发生的那一幕,一个长相清丽的貌美夫人

被国公夫人撞倒了,只是不知这有何好看?”

顾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垂眸,思绪全部掩藏:“是没什么可看的,京中无聊,自然只能看无聊之事

罢了。”

赵括知他是为了翰林院事务烦忧,这届的恩科状元和探花皆受到了重任,就顾辞于!翰林院做着枯燥的修书事宜,以他心高气傲的性格,自是不平。

“你如何打算?”

顾辞掀了一下眼帘:“我与楼君炎同出江州,他是朝堂新贵,我欲避其锋芒,不便与他争锋,且西境哈

喇族不甚太平,屡次试探大晋边境,不如去军中历练两年?”https://www.xiaranxue.com

“去军营好,顾魏就是行伍出身,你也算是子承父业。”赵括举杯,“本王预祝你功成名就,杀敌建

功。”

顾辞举起酒杯,温润的眸腾起一抹绝然:“会的。”

赵括:“不过,军中生活不比京城,苦闷辛累,一去便是两年之久,可能时间更长,你可要先成亲,再

顾辞静默半晌,娶个妻子放家中么,似想到什么,旋即扯起唇角:“或许,会先娶。”

想起家中的悍妃,赵括咬牙切齿地建议道:“你可得找个温顺听你的话的姑娘,母老虎真是太难伺候

了,本王都恨不得休妻再娶。”

本想娶陆霜飞呢,奈何娶不了,太子跟她议过亲,闲王赵煜也跟她求过亲,可他们都没有真心,他倒是

有一腔真心,又不能娶,国公府连同母妃杨家,不就壮大了他的势力,愈发令太子势单力孤么。

娶不了就娶不了呗,这世间又不是只有儿女情长,比起美人在侧,问鼎至高权利,才是他的终极追求,

届时,管他成亲的,没成亲,都可广纳后宫。

顾辞勾唇不语。

畅饮了几杯后,思及几次被母妃威压警告,赵括说话便再无甚顾忌,说话有些肆无忌惮:“你觉得如今

朝堂之上,太子为人行事如何?”

顾辞眉眼温和,不动声色道:“太子是储君,我人微言轻,怎敢妄议?”

赵括不满道:“呵,不敢妄议,父皇不喜欢他,性子蠢笨愚钝,又不能替父皇分忧,当了这么久的太

子,就没办过几件像样的差事,不过仗着父皇对先皇后的情意,他的太子之位才暂时没被废掉,但他早晚都

会……”

“端王,你喝醉了。”顾辞眉头狠皱。

“本王没醉。”赵括眼中腾起戾气,仰头又喝了一杯,突然伸手抓住顾辞的手,“阿辞,你上阵杀敌,

建功立业,以后可得帮本王?”

看着赵括眼中满怀希冀的眼神,顾!顾辞垂眸,眼中划过莫名的光芒。

然后点了点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下一刻,赵括便歪倒在了桌上,顾辞眸光暗了暗,扬手招来端王府的随从,将赵括送回了端王府。

顾辞风轻云淡地弹了弹衣袍上的尘埃,抬腿离开,走至楼梯口时,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望了一处方

向,然后若无其事地上了街,消失在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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