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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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时贬死死地抓着牢房的门, 哭喊着,“我要见霍嫣, 我是她父亲, 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陆宗兼顿步:“我会转达你的意思。”说完, 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诏狱。

陆宗兼仰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的天空,霍时贬竟然也参与了陷害沈家一事, 而间接的, 他也算是娶了沈家仇人的女儿, 一想到记忆中那个叫着他兼哥哥的绿衣小姑娘,他便难受的紧。

然而, 等他回到府上面对自己的妻子霍嫣时, 却瞬间收敛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并将霍时贬要见她的事告诉了霍嫣。霍家的人方才就来哭求了一通,霍嫣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了, 心里正烦乱着,父亲牵扯的是陈年巨案, 兹事体大,就连首辅王宥都未必能有上次的运气成功脱困。她不过是做了国公府的长媳, 又如何救得了这个与她有着血缘却感情寡淡的父亲。

“宗兼。”

霍嫣抬头定定地看向陆宗兼, 却猛然发现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正灼灼地盯着她, 带着她看不懂的幽冷,但仅刹那间,她再仔细看去,那双眼睛里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她跟前, 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如往日那般温和:“怎么了?”

霍嫣缓缓地摇摇头,问他:“霍家会同当年的沈家那般满门抄斩吗?”

陆宗兼沉默了一会儿,道:“以目前查出来的事情来看,霍家应该不会被连坐,但多少都会因此而牵连。”

“我父亲会死吗?”

霍嫣又问,心里明知父亲所做的坏事,间接害死的是无数人的性命,明知他死罪难逃,但她却莫名怀揣着一丝期待,能活吗,哪怕是发配流放做苦力都行,能活着吗。

陆宗兼慢慢地松开了霍嫣的手,转身看向窗外,幽幽道:“不知道!但我相信楼君炎会给他一个公允的判决!”

“我知道了。”

霍嫣并没有去诏狱探望霍时贬,因为陆宗兼的态度已经明了,不管霍家定什么罪名,国公府都不会插手干预分毫。理智告诉她,陆宗兼如此做是对的,可她情感上却是分外失落。

沈家旧案牵连人甚广,被冤死者也甚多,直到下半年十月底方才将整件案情审理清楚,随着真相的揭开,众人还发现沈家尚有嫡亲血脉存留于世,便是沈祁傲的嫡女沈翠竹,也就是藏匿于楼家的婢女沈翠珠。当然,她幸存于世的这些年不能以楼家婢女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而是要以一个最自然的方式出现,且不能与楼家有任何的牵扯。楼君炎为此抹杀了她曾做过的所有事,精心杜撰了一个与楼家无关的人生,完美地解释了她这些年流亡在外的经历。

朝廷重新改了沈家的判决,将冤情传抵各地州县,恢复了沈祁傲生前的名誉,五万枉死的北营军也被重新安葬,并体恤抚慰他们尚在世的家人,甚至设了道场做法以慰亡灵,曾经英勇善战的沈家军也正其名。但是,作为主谋的王宥却死不认罪,即使确证确凿,即使再无翻身之地,他也不认。

他依旧如上次那样,只要求见景昭帝一面。

楼君炎冷笑:“王宥,见了陛下又如何,他能向上次那样保你么?他能为你逆了天下人的民心么?”

将近半年的诏狱生活几乎将王宥折磨的不成人形,但他却定定地看向楼君炎,兀自扯了扯干裂的唇角,虚弱地笑了。

“自然不会!可你清查了此案半年之久,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就该知道我,霍时贬等人皆该论为从犯……”

“王宥!”楼君炎神色微变,冷厉道,“我会禀承于陛下,至于见不见你,在于陛下!”

“他会见我的。”王宥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你只要告诉陛下,他愿意见我,我便心甘情愿的认罪。否则,我会攀扯上不该攀扯的人!”

楼君炎禀上去后,景昭帝第二天便去见了王宥。

景昭帝精神稍有些不济,眼眶乌青,像是一夜未睡好的样子,但即便如此精气神也比消瘦脱形的王宥强。

王宥腿脚受过刑讯,已然严重受损,但他见到景昭帝的那一刻,亦如往日那般恭敬而艰难地行了个君臣礼:“臣王宥拜见陛下!”

“听说你要见朕?”景昭帝凝注了王宥许久,又说道,“见过了,罪可认?”

王宥没有应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陛下,不管臣做了何事,但臣始终是你的臣子,只忠于赵寰的臣子!”

“你倒真是忠心?”景昭帝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挥手屏退诏狱一干人等。

王宥抬头看着景昭帝,眼睛里慢慢溢出一丝光亮:“或许,臣在世人眼里是乱臣贼子,是专弄权术陷害忠良的佞臣,那些因臣而死的也确实不少都是忠臣,可他们难道不是因为功高震主,威胁到了陛下的地位和权利吗

臣犹自还记得沈祁傲当年因就西境的问题与陛下发生口舌之争,陛下怒极,深感自己龙威受到侵犯,当着臣的面打砸了御书房所有的东西并破口大骂沈祁傲欺君罔上该诛。

陛下皇位得来不易,向来最是能隐忍,最不会如此喜怒形于色,更不会当着下臣的面发如此大一通火,这难道不是陛下故意给臣的暗示?你说沈祁傲该诛杀,臣便做你手中的利刃,让沈家连同沈家军皆不存于世,而陛下当年明知沈家谋逆的案子有异,疑点重重,却从没想过开一面。其实,沈祁傲是忠是奸,陛下心知肚明,可沈家战功累累,又有祖上打下的基业根深蒂固,这份庞大的军权势力对陛下来说是莫大的威胁,他沈家只要跺跺脚,很可能就会江山易主,有这样的家族存在,陛下岂能安枕无忧?”

景昭帝松弛的面部隐隐发颤,怒道:“是你!是你使计陷害沈家在先,朕只是受你蒙蔽而致。”

“是啊。”王宥笑得苍凉,“你只是甘愿被臣这个奸佞之徒蒙蔽而已!”

他笑着,兀自继续往下说着,”陛下要维持朝局的平衡,臣便替你维系,陛下要除掉任何威胁你的人,臣便替你去除。于陛下而言,臣对你尽到了忠,臣骨子里虽是佞臣,对你,却从未想过取而代之!

你我皆是行走于血腥之中的人,陛下曾经手染鲜血却偏要洗清这些污浊做盛世明君,可这些腌臜事总要有人去做,臣做这些,无怨无悔!陛下要这盛世天下海晏河清,臣便为陛下手染鲜血,坠身地狱!”https://www.8gzw.com

景昭帝心潮起伏不定,明黄龙袍裹着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近乎惊愕地盯着王宥,这个人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震撼,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透彻这个人。

“你有何遗愿?”景昭帝神色复杂地凝着王宥,问道。

“臣重仪表仪容,只想正衣冠,死的体面些,不想斩首示众,更不想五马分尸,那样死的太难看!”王宥叩首道。

景昭帝沉默了半晌,命人拿来笔墨纸砚,送到王宥跟前:“写下关于沈家旧案的认罪手书,将你如何设计陷害沈家的事陈述清楚。”

王宥没有半分迟疑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写了下来,最后落下自己的名字,呈与景昭帝。

景昭帝仔细看过之后,便将手书收入袖中,目光又在王宥脸上停留了良久,最后终于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道:“将王宥的朝服拿过来,替他净身更衣。”

“臣谢主隆恩!”王宥再次叩首。

若不是因为庞空能压制楼君炎在官场上的运势,甚至影响到景昭帝对楼君炎的态度,他也不会如此早便向楼君炎发难,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楼君炎这个眼中钉,随着楼君炎越发的耀眼,越发深得景昭帝的重视,他更怕景昭帝眼里再也看不到自己。

因为,他留念这份圣宠!

半个时辰后,王宥更衣完毕,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不复先前的邋遢萎靡,倒更像是一位须发美髯男子,仪表堂堂,从容淡定。

景昭帝招手:“赐酒!”

毒酒入喉,如刀子一般绞动王宥的五脏六腑,猩红的血糊了满嘴唇,可他却只是看着景昭帝的方向,笑得惨淡而释怀:

“陛……下,臣虽认罪……但却不后悔……”

最后一字落下,王宥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他这一生终究是恶事做的太多,哪怕经过李家案子后,他强行洗白自己也不过是为着迷惑君心,迷惑世人的眼睛罢了。

王宥位极人臣,也终将会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却是历史的反面教材,会是人人恨不得杀之的佞臣,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架上。

景昭帝最后看了一眼王宥的尸身,慢慢地走出了诏狱,将手书交给了等候在外的楼君炎:“王宥已经认罪自裁!”

说完,便大步往前走。

迎着刺眼的阳光,景昭帝竟觉得眼眶莫名湿润,许是阳光太灼眼了吧,以往他希望王宥连同他身后的势力全部消失,可真等到王宥死了,自己倒生出一种沉重的心情,很不是滋味。

从他逼宫登基以来,王宥便是他用得最趁手的武器,可谓是他指哪儿,他便能打哪儿,有时不需要他明示,他便知道如何做能让他满意。

然,这件得力的武器终究是要丢了!

而楼君炎仔细看过王宥的手书后,发现他只交代了沈家的事,关于最近陷害范仲和韩向诺以及其他几位大臣的事只字未提,楼君炎随即便追了上去。

“陛下,臣有要事容禀,范仲兴造流江水利时,被诬告偷工减料贪污受贿并不属实,而是与王……”

“楼君炎!”景昭帝猛地回头,陡然拔高了声音,“朕让你审的是沈家旧案,而非范仲。如今人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让朕把王宥从阎王手中拉回来,让你再来重审范仲的事不成?难道你想整个闵州的地方官员以及联民告范仲的百姓全部伏法认罪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

“哼。”景昭帝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楼君炎眸光幽深,注视着景昭帝远去的身影,恐怕景昭帝在位其间,范仲身上的污点都无法去掉了,不过人性向来复杂多变,一个毁誉参半的名声也未尝不可。

而范仲还年轻,将功赎罪,重新解决到流江水利的瑕疵问题,他有的是机会继续于水利工程上展露自己的本事和才华。

那些因流江水利而受惠的世人百姓,也会永远铭记他,给他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

历经大半年之久的沈家旧案终于尘埃落定,该封赏的封赏,该定罪的定罪,该正名的正名。对于从犯霍时贬等人均给予了不同程度的惩治,霍时贬被斩首示众,霍家除了霍嫣等已经出嫁的姑娘们,皆被发配到了边疆做苦力。而作为沈家嫡女的沈翠竹亦是恢复了其身份,甚至被景昭帝封为昭云郡主,以示抚慰,景昭帝更是下令重修沈家宗祠,供奉祭祀。

这桩由太子牵头的惊天冤案终于彻底洗刷冤屈,本该是有功之臣的太子却是处境堪忧,不管做任何事都会受到景昭帝的冷眼和呵斥,甚至指责他去年任监国太子时更是将朝政弄得一团糟,哪怕是他什么都不做,就在御花园赏赏花听听鸟鸣,父皇都会逮着机会骂他玩物丧志。

太子深感自己对父皇真是知之甚少,父皇竟会如此记仇。反观楼君炎却是愈来愈得圣心,自王宥死后,楼君炎这边便是顺风顺水,曾经在父皇那里的冷遇荡然无存,父皇对他的态度甚好,同他这边动辄打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过多久,楼君炎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王宥的位置,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首辅,引得满朝同僚的恭贺。

楼君炎当了首辅深受器重,而太子则成了景昭帝出气的小可怜,那日子叫一个难过,比他曾经窝囊无能的时候还要难上几个层次。

这日,太子又被景昭帝当着众臣的面痛斥了一番,出了大殿见到春风得意神清气爽的楼君炎,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太子闷头上去问道:

“楼大人,你靠什么做到父皇心中第一肱骨之臣?”https://www.dubenhaoshu.org

楼君炎掀唇:“我家娘子家败的好!”

太子:“……”

跟过来听了一耳朵的大臣们:“……”

楼君炎勾唇笑了笑,确实是这么个情况,王宥倒台后,陆燕尔败家莫名又能旺他官运了,后来才知是王宥逼迫护国寺的庞空大师用法器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也正是如此,才影响到了景昭帝对他的态度和看法。

而陆燕尔败家,以财换官,换取的不过是这个朝堂这个帝王对他的器重,他的官运自然就绝佳。

然而,没有这些玄乎的东西加持,他亦让沈家翻了案,让王宥倒了台,而随着王宥这棵大树倒下,曾经依附于他的猢狲自然四处寻求自保,王宥的势力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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