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没怎么。”

她不愿说, 楼君炎自是不得逼她说,平日里只越发尽心地陪伴着她, 但依旧无法消除她心里的那股子恐惧不安。

因为, 于前世而言, 这一年发生了两件事让陆燕尔难以彻底安心。前世的楼君炎当上首辅后,得当今陛下御赐了一桩婚事, 之所以会赐婚是因为楼君炎一日下朝归家时, 于大街上接了一个姑娘的绣球, 好像并非他有意接的,但绣球就是落到了他手里。他本不愿意娶妻, 但景昭帝见他枕边无人, 便强势赐了婚,最后他只得遵旨将那姑娘娶回了家。

自然,景昭帝能够下旨赐婚也是因为那姑娘不是普通人家, 而是陆太后表妹家的孙字辈姑娘,方才二八风华, 跟太后有亲缘关系,那姑娘的父亲又在朝为官, 门庭本就不低, 景昭帝自是乐于促成这桩大好姻缘。

前世, 有的事情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事依旧会同前世的发展一样。陆燕尔虽有些担心景昭帝万一真的心血来潮给他赐一房妾室,但还不至于为此而达到忧心忡忡的地步。楼君炎如今家庭和睦,婚姻美满, 又是出了名的宠妻,绝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女人,关于这点她很自信,真发生了也顶多就是给生活添点烦恼罢了。

其实,她真正寝食难安的是另一件事,也就是这一年,前世的楼君炎喝酒呛死了,明知自己逃过了死亡的阴影,他今世的轨迹较前世也有了显著的变化,他应该不会死,不会死的。

可越是爱他,便越是忍受不了他会有离开自己的一丁点可能性,是以,越是临近他死亡的日子,她越是如惊弓之鸟。

楼君炎也发现她越来越反常,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半晌,整个精神状态极不好,紧绷不得放松,尤其对于他喝酒一事,更是下了死禁,必须要做到滴酒不沾。

一天,他参加宫宴时忍不住喝了一杯,回来时已专门漱了口,可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那天她发生了此生最大的怒火,又哭又闹,差点将房间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放言如果他再喝酒,就有酒没她,有她没酒。

他从未见过如此无法自持冷静、犹如泼妇的她,真的被吓到了,自此再不敢喝一口,偷偷的都不敢了。

陆燕尔重活过一世,楼君炎直觉可能是前世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般忌讳,便逮着机会旁敲侧击前世所发生的一些事,他问了当初骊山大火的事,又问了这两年前世的朝政是如何的,陆燕尔都一一为他解了惑。

“昭元二十一年那场骊山大火中,陛下和朝臣皆遇到了刺杀,近大半朝臣折损于此,当时的太子赵乾也落下了残疾,就此与帝位无缘。”陆燕尔想了想,偏头道,“那一年,你仍在江州,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昭元二十三年进了殿试方才入的仕。我们成亲后,你的官路比前世整整提前了三年。”

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那次大火中,景昭帝也经受了重创,没过几年便缠绵病榻,在他病重期间,皇子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储夺嫡之争,最后端王赵构胜出被封为太子,协同景昭帝打理朝政,最后于昭元三十四年登基称帝,是为咸德帝。当然,顾辞更是此事中最大的受益者,一路高升,短短五年时间,便成了当朝异性摄政王!”什么骊山狩猎,什么骊山大火,什么骊山刺杀,都只是男主角官路上的跳板。

楼君炎沉默了一瞬,又问了沈家旧案是何时翻的案。

陆燕尔说:“昭元三十二年秋开始,历时将近一年。”

楼君炎略微沉思,便理清了前世今生的时间线。

前世,昭元二十三年入仕,昭元三十二年翻沈家旧案,三十三年当上首辅,官路历经十年,期间各种艰辛的历程自是不必说。

而今世,昭元二十年入京,昭元二十七末重提沈家旧案,昭元二十八年当上首辅,官路历程八年,却无比顺遂。

他记得陆燕尔曾说过自己前世娶过一门亲,还妻妾成群。前世娶亲正是这一年,难不成她是为着此事而烦忧?

楼君炎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问道:“那个,你说为夫前世娶过妻子,不知娶的是哪家姑娘?”

陆燕尔立马便反应过来他为何有此一问,原来前面所问皆是铺垫,她也没打算瞒着他,顺着他的话回道:“礼部尚书孙思坚的嫡次女孙淼!”

“那姑娘啊,还是个黄毛丫头呢!”楼君炎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孙家与陆太后沾亲带故,孙思坚这个礼部尚书做的不咋样,却也没被人踢下台。

陆燕尔半真半假,阴阳怪气道:“是啊,黄毛丫头,可你喝酒昏了头,就跑去接了人家的绣球,还娶了人家。”

这算是解释了她为何如此忌讳他喝酒的原因了。

楼君炎忽然上前,一把将陆燕尔抱住了,厚脸厚皮地说道:“不作数,不作数的。为夫就算喝了酒,也只为夫人一人而昏头!”

“哼,你敢喝一口,试试?”

陆燕尔抬手推开他,一脸怒容地瞪着他。

楼君炎却也不恼,反而又抱着她狂亲了一番,憋的陆燕尔满脸通红,他却一脸戏谑道:“好夫人,你这醋劲儿可真大,前世的醋都吃,为夫这就去想办法解了你这股子酸劲儿。”

“欸,你要做什么?”

楼君炎没回答她,大步跨了出去。没过两天,他便得意洋洋地告诉陆燕尔:“那姑娘已经定亲了,不会再于光天化日之下抛绣球招亲了,夫人且宽心!”

陆燕尔惊讶楼君炎的解决之道,哭笑不得地问道:“你给孙家说的亲?”

楼君炎眉梢一挑:“对,亲自,这可是当朝首辅做的媒!”

陆燕尔白他一眼,问他:“和谁定的亲?”

楼君炎眯眼:“除了比你夫君年轻,各方面都不如你夫君的人!”https://www.yq6.cc

陆燕尔嗔怪地锤了他一拳:“少贫,是谁?你别给人家姑娘找了个歪瓜裂枣去膈应人家?”

楼君炎顺势握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歪瓜裂枣倒算不上,但是门户相当,也算是一表人才,为了让那孙家姑娘满意,为夫特意安排两人见过一面。人家姑娘挺满意的,这事就成了。”

“说了半天也没说是谁家?”陆燕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见陆燕尔真有些急了,楼君炎才道:“也不是别人,就是城防营左将军的长子!”

陆燕尔凝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对此人有些印象,倒是个俊俏的郎君,能文能武,长相也不差,两家应该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何况,那孙家姑娘前世嫁给楼君炎后,婚后不到一年,楼君炎便死了,后又改嫁他人。若她与左家的长子成了,也省了前世改嫁的麻烦。

这孙家姑娘不仅与左家定了亲,没多过久,左家便开始正式纳采问期将那姑娘娶进了门,不用想,这自然是楼君炎暗中的手笔,只为宽陆燕尔的心。

陆燕尔见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消除她的不安,内心的恐惧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患得患失,只是她再也没有表露于人前,尤其是没让楼君炎察觉出她的真实情绪。

直到十二月十五冬至这天,楼君炎本来是要去上朝的,结果陆燕尔说什么都不让他出门,非要他告假在家休沐一天,楼君炎不明所以,但见她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他只好遂了她的意。

陆燕尔的神经高度紧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只差入茅房也跟他同进同出了。

楼君炎见她俨然又成了前些日子的那种状态,心里也着急,追问她倒底发生了何事。

陆燕尔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神经质地喃喃道:“我害怕!只要过了今天,我就不害怕了!”

这般摸棱两可的话让楼君炎依旧摸不着头脑,感受着她内心深深的惶恐与不安,自己也是心急如焚,可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得紧紧地拥抱着她微凉的身子,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许是他的话多少起了些安慰,陆燕尔软软地偎依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楼君炎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脱衣上床,怀抱着她也跟着睡了。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陆燕尔则又醒了过来,就那么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他,直到天亮楼君炎醒来,对上一双乌青浮肿的双眸。

他惊讶:“燕尔,你……你一夜没睡?”

陆燕尔痴痴地盯着他,虚弱一笑:“夫君,你、不会、死了!”

死?

楼君炎惊愕。

脑中百转千回,刚有念头闪现,陆燕尔眼一闭,便顿时昏了过去。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派人去宫中请了御医过来诊治。结果,御医检查过后诊断出是因为心力交瘁而致,近来多忧思忧虑,精神高度紧张,睡眠也不足才会导致昏厥。

闻言,楼君炎拧眉,又急问道:“何时醒来?”

御医回道:“下针可以马上让少夫人醒转过来,但我不建议如此做,等她睡着补补精气儿,应该一两天会醒。我开些安神宁心的方子,等少夫人醒来给她服下。切记,万不可再让她如此劳心伤神!”

“有劳。”

等御医写好方子,楼君炎便派人将御医送了回去。

迩宝和鹿妞听闻陆燕尔昏迷,非常担忧地跑了过来,楼君炎告诉他们娘亲并无大碍,只是没有休息好,睡一觉就好了,让他们出去玩不要打扰到娘亲。

鹿妞虽担心娘亲,却听话地点点头:“好的,爹爹,我等娘亲醒了,再过来看她!”

说着,就要拉迩宝一起往外走。

但迩宝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地哼道:“我就在这里陪着娘亲,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等她醒。”

鹿妞扯着迩宝翻了个白眼,分明是妹妹,却是一副姐姐教训弟弟的口吻:“你一会儿肚子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肚子疼了还要拉屎,说话声音又大,娘亲能好好休息才怪,你就别在这添乱了。”

迩宝涨红着脸,本来是大声跟鹿妞争论起来,可看了一眼昏睡的陆燕尔,又硬生生地将嘴巴闭上了。

最后,迩宝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鹿妞拉走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牵手离去的背影,楼君炎忍不住以手扶额,脑门上一直徘徊着两个字:“拉屎?”

这般粗俗的字眼竟然出自他小仙女一般存在的乖闺女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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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打发走了两个小祖宗,楼君炎的目光重新停驻到陆燕尔身上,他微凉的指尖放在她光洁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掌心如玉的肌肤,心绪十分复杂。

她竟骗了他?

前世,哪儿有什么娇妻美妾在怀?哪儿有什么活到七老八十?这分明是诓骗于他!

想来他是死了,死在十二月十五这天,死在他当上首辅的那一年,死在三十八岁,这才是前世的他!

“陆燕尔!”

楼君炎嗓音低哑地叫着她的名字,一字字,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竟如此轻易地被她骗了过去,害得她每日独自忍受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慌,害她一人为他担惊受怕。

她不想他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就让害怕失去他的恐惧笼罩住她自己。

陆燕尔昏睡了足足两天方才醒来,楼君炎则猩红着双眸,盯着她呆坐了两天,不吃不喝不睡,期间砚台过来了一次,说要换楼君炎但却被他拒绝了。

这不,陆燕尔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竟带着丝凶狠之意狠狠地瞪着她。

下意识地有些心虚:“夫君,我……你,你都……知道了。”

楼君炎却猛地揽臂将她拥入怀中,又气又痛地低吼道:“小骗子,你竟敢拿这种事骗我?为夫自诩是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别人的鬼蜮伎俩休想瞒过我,竟被你这个道行浅薄的小白兔给骗了!”

“夫君已过而立之年,朝堂诸事烦忧,身处高位,责任重大,更是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燕尔不想夫君因此事而分神,行差走错落别人口舌!而且,只要夫君平安度过了那天便会没事。”陆燕尔声音微弱,却振振有词道。

“强词夺理!”

楼君炎气恼不已,猛地抬手重重地往她脑门敲下,却在即将触到她肌肤的刹那,骤然收去了全部的力道,只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先喝药,再算账!”

等陆燕尔喝完药,他这才审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我是被谁所害?”

过了昨日没死,那也就不用避讳这件事了,陆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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