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刺杀,而是……自刎?!

周露白眼底发狠,脖颈主动撞上短剑。

“噗嗤。”

他的眼前溅开了血雨,淅淅沥沥地滴落。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男人怔怔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手背,是女子的,淡青色的血纹,像玉里的沁色。他记得这手,是如何不知廉耻,一寸寸玩弄他,他恨之,厌之,却也爱极。

“没用的东西。”

她即便骂人,也是笑着的。

“你只会自刎这点出息?多年的蛰伏心计都是玩过家家的?寡人要你时,你不痛快,成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寡人不要你时,你也不痛快!该你赢时,你偏要多疑多想,错过时机。你输了,又不能接受事实,东山再起!”

“你这算什么傀儡?你这是硬又不够硬、软又不够软、骗人又不够入戏的废物!”

周露白第一次被她骂得劈头盖脸,有些懵了。

“你就算为王,也只是生性多疑心胸狭窄的王,你的王朝亦是短命鬼,活不过二十年!还不如当初寡人强娶之际,在寡人的榻上,你梨花带雨示弱一番,早早跟寡人推心置腹,你多吹吹枕头风,寡人不就顺你的意,给你打个镜国玩玩?”

绯红低下腰,胸口竖下一道血线,似锋利的刀刃,又似灼灼的桃色。

众人只听得女帝饮恨般的痛斥。

或者说,当着千军万马,公然调情。

“你若再长进一些,便知道涂些胭脂水粉,学些房中之术,做些补身热汤,抓住寡人的心,让寡人为你横戈跃马,征战天下!”

“你就安安分分做个蓝颜祸水,不好?”

“你真是太不知谋划了!平白错失了无数良机!”

镜国众臣:“?”

他们好像听到一些很荒谬的东西。

襄国女人这也太可怕了,他们归顺之后,怕不是也要涂抹胭脂水粉,讨好那什么,所谓的妻主吧!

众男人不寒而栗。

那血一点点从绯红掌心滴落,也浸红了周露白的心口。

可以……那么简单吗?

若是回到当初,只要与她坦白身份,做她的夫郎,他就能得到一切吗?包括……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

只要他抓住她的心——

周露白的嘴唇点染了零散的血,被他焦躁地一抿,化作最靡艳的朱砂。

“我……”

他喉咙发哑,欲要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绯红松开了握剑的手指,从他面前撤离。

女帝缓缓直起了腰。

她的背后,是广阔无垠的苍穹,亦是旌旗猎猎的军队。她是即将一统七国的女帝。

那张熟悉的面孔生出了白雾,潋滟多情的眼眸也变得冰冷锋利起来。

她离他很远。

她不属于他。

他们仿佛隔了九重天。

周露白宛如浮木,他心慌意乱,本能伸出手,去抓女人的手。

绯红任由他抓着。

但周露白来不及感应那一份失而复得的欢喜,便听得她淡淡道,“可是你迟了,迟了很多年,你践踏寡人的真心,你利用寡人的权柄为你造势。在寡人为你受尽屈辱时,你正同寡人的皇妹在桃花树下定情。”

男主[周露白/镜双辞]虐心值为92.8%!

“你一次次让寡人失望。”

绯红欲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死死抓着。

“所以这一次,寡人要移情别恋。”

从手腕滑到指尖,周露白抓不住她。

他正失去她。

“……不要。”

他低了头,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但女帝唇带讥笑,抽出了所有的手指,主动断绝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俯视着他。

“镜双辞,你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今日寡人另有所爱,就不再等你回头是岸了。”

她首次唤他真实名氏,却是那么冷漠彻骨。

男主[周露白/镜双辞]虐心值为95.8%!

第64章 女尊文女主角(27)

绯红抽出那柄染血的短剑,嘭的一声,那剑尖直直落在玉璧之上,玉色裂开云纹。

碎了。

周露白忽觉呼吸困难,他拽住自己的领口,疼得冷汗直流。

女帝却不再看他。

“吾应允镜国归顺,收降书,大军进城,若有诈降,伤吾将士……全城当屠!”

“唯!!!”

绯红从周露白身边走过,天子白玉被穹光映得辉煌,朱红蔽膝随着走动摆动,更似一片欲燃欲灼的山火,华彩流光,耀眼夺目。

这一错身,她是帝,他是俘虏。

薄狩四年春,大军班师回朝。

此时距离绯红离开金银关也近一年了。

这日,大军要到太庙告祭天地,行献俘礼。

周露白以特殊俘虏的身份被押送回去,他怀了双胎,六个月后肚子愈发显怀,旁人照顾得很精细,生怕他一尸三命。

下车的时候,他动作很缓慢,这一胎前四个月还好说,后两个月全在跋山涉水中了,大约是太过奔波,双生子闹得他不得安生。

然而周露白刚站稳,抬头一看,浑身坠入冰窖之中。

那性情贞静的周家哥哥做了凤君,仪态愈发得体,灿金庄重的鞠衣成了红墙内的一抹丽色,他站在太庙前,安静等着他君王的回归。而在他身侧,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童,约莫三岁的年纪,有个很怕生,双眼泛红拽着周黎书的衣角。

襄国凤君神色温柔,他单手抱着黄色软缎,另一只手轻抚着女童的头顶,低声哄道,“乖,是母皇回来了,再忍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女童怯怯细语,“父后,母皇,母皇会喜欢我吗?”

“当然,母皇见了你,肯定很高兴,母皇最喜欢女孩子了。”

旁边的女童也奶声奶气地说,“不怕,姐姐在呢。”

周露白死死盯着她们。

一片玄色衣摆掠过他的眼底。

那女人走向恭迎的文武百官,更走向周黎书。

女帝信步从容,似一片遮天蔽日的血色苍穹,所到之处,无不噤声。周黎书被她一看,心肝几欲跳到嗓子眼,那种陌生的、锋利的、令人骇然的气场,让他不敢辨认她的存在。直到一只手掌抚上他的脸颊,额头与他相触。

“哥哥,余回来了。”她笑,“给你打回来好大一份聘礼呢。”

周黎书即便生育过了,面皮仍然薄得剔透,他羞怯道,“至尊,臣,臣已经收了至尊的聘礼。”

“那就当下辈子的聘礼。”

绯红只是随口一说,周黎书双目灼灼,泛着饴蜜般的爱意。

“……嗯。”

他贪心了一回,低不可闻应了句。

“恭贺母皇凯旋,我朝万古千秋!”

周黎书身边的女童清亮地开口。

“恭、恭贺母皇得胜,我朝万载长青!”

另一个娃娃鼓起勇气。

绯红斜了一眼。

那娃娃立刻就憋红了脸,躲在周黎书的身后,身子微微颤抖,极其敬畏她。周黎书解围道,“咬咬她被藏太久了,有点不习惯,她并非不欢喜你。”

就在至尊带兵出征的前一夜,周黎书才得知自家小郎被人替换了,对方是镜国皇子。

他尚来不及消食这一份石破天惊的情报,至尊又轻飘飘抛出下一个重头戏,说吞吞另有一个小妹妹,藏在王京之中,周露白藏下暗手,训她替身之伎,灌她家国雪恨,要彻底祭炼出一具为复仇不择手段的傀儡,等着时机成熟,取代吞吞。

至尊要他把孩子带回来,放在身边教养,若她冥顽不灵,那就彻底舍弃。

周黎书循着蛛丝马迹,寻到那一个宅子里,才两岁的孩子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关进漆黑的屋子里反省。周黎书对她怜惜不已,姐姐是锦衣玉食供着的皇长女,妹妹却要被训练成复仇工具,当父亲的未免也太狠了。

于是他秘密关押了那宅子的人,等着至尊回来发落,而小孩子自然也被他抱回宫里,悉心照料。

如今的咬咬对他极为依赖,睁眼必要见他才安心。

绯红收回了目光,又弯下腰,拨弄周黎书怀里皱巴巴的小崽子。

她故意逗弄,“这是谁的?”

然而她低估了贞洁对襄朝男子的重要性,周黎书登时就红了眼,泪光涟涟,双肩骤然垮下。

眼泪很快就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