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霓长老深吸一口气,“此事之后,定要让弟子们戒骄戒躁,免得他们心生骄纵,自以为得了几分天赋,便不知道几斤几两了!”

方苍明打断她,“沈兄,天气热了,去我洞府里喝杯雪蚁茶,降降火吧。”

众人一阵无语。

这大雪漫天的,哪里来的天气燥热?方苍明好似一介儒士的温和做派,没想到指桑骂槐起来,倒也是不落下风。

沈器则是瞥了容霓一眼,“方兄,请。”

绯红连洞府也不回,径直往寒真洞所在的寒真山走去。

弟子们或是目送,或是小声私语,皆离得她远远的。

唯有一人。

“师姐!师姐请留步!”

一身青衣,如清萍丽荷,正是外门弟子何吟袖。

她一上来,也不废话,摘下了自己两边的藕花耳坠,“这是我在一处洞天福地中,无意获得的混元道器,叫仙人采藕,它不仅能吸附寒气,也能滋养经脉,师姐这次要去寒真洞,它就能派上用场了!”

绯红开玩笑地说,“师妹这雪中炭送的如此贵重,师姐怕是要以身相许了。”

器有六品,灵品、仙品、神品、混元、混沌、鸿蒙,而何吟袖出手便是混元道器,怕是太上墟整个宗门都找不到几件类似的珍品。

何吟袖双腮跃上红霞,她低声地说,“若师姐不嫌弃,吟袖愿侍奉师姐。”

系统:‘……嗯?等等?你在说什么?!’

它要不是万分确定绯红是虐文女主,都以为自己身在种马文美人投怀送抱的桥段中。

系统:我的宿主女人缘一等一的好,就很离谱。

何吟袖的神色比绯红郑重多了。

她不是开玩笑的。

也许师姐早就忘了,但何吟袖永远也忘不了见她的第一面。

当时她还是一个杂役弟子,她天赋不好,只是四灵根,为了往上爬,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了,可就是得不到管事仙长们的重用。唯有着一张脸尚有优势,靠着美色,何吟袖就有意无意结交一些师兄,获得一些出头的机会。

可是她同样被其他女弟子排斥了,她们贬低她的野心,觉得她装腔作势,卖身投靠,不过是跳梁小丑。

她们甚至还想撕扯她的衣裳教训她!

“好俊的姑娘。”

那道袍女修梳着灵蛇髻,斜插一支银蟾簪,便是坐在一头胖如肥鹅的仙鹤上,通身气度与风流也令人折服。她笑着让她上来,还让她坐在那一头胖如肥鹅的仙鹤上。两女贴身同骑,对象还是年轻弟子最为崇拜的道墟行走,何吟袖记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偏偏那一头胖如肥鹅的仙鹤,不解风情,老嚷嚷着什么超重了,害得何吟袖吸气提腹,紧张了老半天。

那一段路是什么风景何吟袖不记得了,但她始终记得,师姐握着她的腰,对她说,“所谓仙途,是积尸如山的一线生机,当你清晰坚定地走下去,你便胜过了无数人。”

师姐又笑,“一手遮天之后,你再看今日,不过是尔尔罢了。”

何吟袖于是咬着牙,从杂役弟子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晋升为外门弟子。

对师姐来说,她只是一个见了两面、微不足道的追随者罢了,但对于何吟袖来说,师姐就是她的心头朱砂。

“耳环给我戴上,侍奉就算了。”

师姐摩挲她的脸,那眼神一如当初,“师姐可不舍得袖袖跟着我去寒真洞吃苦。”

何吟袖把绯红耳边的荔枝月取了下来,挂上了仙人采藕。

她同绯红传音,‘师姐放心,我这耳坠有特殊规则,每到子时吸收月华,便有传音之能,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人脉还是有一些,会在寒真洞外替师姐留意各方动向的!’

绯红久久凝视这个温柔贴心的美人儿。

绯红:‘我能拐她私奔去吗?’

系统:‘……’

这边建议克制一点呢。

绯红去了寒真洞。

洞内冰层厚重,狭窄幽暗,只有一条仅容通过的栈道,而且每过一刻,自洞穴深处卷来一阵冰瀑,栈道内的活物若是站不稳,卷进风暴当中,被碾压成灰也不意外。绯红意味不明笑了一声,“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就在此时,洞内响起了脚步声。

系统高度警戒:‘宿主!杀你的人!’

绯红歪头:‘不,是送上门暖被窝的人。’

系统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蓝绯红,你也有今天。”冰棱折射出幽冷的光,映在楼撼星的面目上,像是一尊堆雪砌玉的完美假人,“你杀我师兄之时,可曾想过——”

“冷……冷……”

女子颤着声音。

“好疼……”

对方冷哼,“你以为我会上当?”

那边直接没了动静。

楼撼星抿着唇,慢慢移到了那一道黑影的身边,“喂,别装死。”

她一动不动。

听说她被昆山玉君铲平了一百二十座山,又被蓝真真用锁灵袖中剑伤了心脉,该不会受不了这寒真洞的冰寒,真晕过去了吧?楼撼星俯身下去,指尖凝起一抹明光,照着这人的脸庞,她的确憔悴多了,鬓发凌乱,留了几绺,而嘴唇也失去了以往的血色。

楼撼星鬼使神差抚了一下她的唇。

手指刺痛,被她咬在口中。

温热而湿腻的。

他猛地一个后退,反而撞上了背后的冰层,又被绯红骑了上来,她趴在他的胸口,“我不过才睡了你两日,你便这般眷恋我的唇了?你们这种小仙君,说是冰清玉洁,清醒的时候避我如虎狼,碰一碰都叫得厉害,反倒是我昏迷了,倒是主动会摸了。”

楼撼星眼神发冷,“……滚开。”

绯红则是抬起了手,支在他的心窝,也撑在自己的腮边,姿势更为懒散,“你可千万别动,我这身子被你的小师妹摧残得厉害,动一动都是要命的,我若是不痛快了,就喜欢给人找麻烦,你说我是找你小师妹的麻烦,还是找你的麻烦呢?”

楼撼星僵直不动。

因为她的手如同一条冰蛇,从他的袖口钻了进来,贴着他的肌肤游动。

“我的身躯好冷,小仙君,你煨一煨我罢。”

她也钻进了小仙君的胸怀。

楼撼星恨不得把这条毒蛇甩得远远的,但蛇类以他为巢,竟真趴在他胸口上取暖。

女修的身形偏向娇小,她倒是生得匀称秀长,拢在怀里,她的头颅已经顶住了他的下巴,存在感强烈又鲜明。

后来小冰蛇在袖子里玩腻了,又滑了出来,盘进了他的胸膛。

楼撼星隐忍得满脸红潮,嗓子都变调了,“……你,你住手!放肆!”

“怕甚么。”绯红不以为然,“我们这段很安全,没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听见你孟浪的叫声。”

“谁叫得孟浪了?!”

楼撼星被绯红气跑了。

第二天,这人又来了,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小仙君模样,扔下了一些丹药瓶,施舍般的语气,“这些都是我不要的,你随便你挑一些用,蓝绯红,你可别死在这种窝囊的地方,等你出来,我会堂堂正正杀死你的!”

“神品丹药都不要了?”绯红似笑非笑。

楼撼星转身就走。

她从后头抱住他,耳鬓厮磨,“洞中寂寞,你陪我玩一会儿再走?”

楼撼星拒绝了,但绯红有的是办法缠他。

在寒真洞外登记的长老直犯嘀咕,怎么来看个人,把自己也给赔里边了?

等到了第三天,楼撼星才出了寒真洞,虽然披了一层罩纱,但脖子上的鲜红若隐若现。

长老也没敢问,送人出去了。

他才刚坐下来不久,人又来了,还换了一套道袍,他放下茶盏,迎了上去,“楼真人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什么?”

楼撼星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还落下东西?”

长老也迷糊了。

“您刚刚来过啊,还,还穿着罩衫,我不会认错的。”

楼撼星二话不说启了道驾,去了小萼山。

果然,他在洞府外,见到了刚回来的四师兄,他一反常态,在道袍之外加了一件苍绿色罩衫,这是师兄弟当中属于楼撼星的穿法。

双方对视。

楼撼星的眼睛锐利无比,也没有拐弯抹角,“四师兄,你去了寒真洞,还冒充我,你想干什么?”

四师兄的腿早就好了!

他欺瞒了他!

应不识淡淡道,“自然是寻找机会,杀了蓝绯红。”

楼撼星怒极反笑,他一把扯开他的罩衫,上头的吻痕就是铁证,“你要杀她,怎么连人家的唇印都带回来了?”

“诱敌深入,骗取信任,再杀她个措手不及。”

“你撒谎!”

楼撼星怒喝,“其他女子碰你一下,你转头就要把手洗得脱皮,你走了那么久都保留着这个吻,你分明就是喜欢她!”

“师弟。”

应不识的眼眸黑幽幽的。

“你真可怜。”

他口吻轻缓,却在人的心上扎出了一道裂缝,“师兄可怜你,没了清白,守不住心,可是她呢?”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