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殊恩:“……”

他的视线又滑到她的手腕,所以是因为他跟心上人很像,她才会舍下性命来救一个濒死的人?

只是他内心充斥着强烈的矛盾,让他始终无法全然信任这个陌生女子。

这晚,篝火燃起,她捡来了几片衰败的棕榈叶,垫在两人的身后。

呼吸声起。

魏殊恩发出一些声音,但都没有回应,他支起双肘,面容被火光映得轮廓分明,他没有多余的神色,挪到她的身边,手指去掀她的手腕布料——他要亲眼所见她的伤口,才能确定对方的意图。

嘭!

匕首插在他的脖子边,冷意几乎触碰着皮肤。

她闭着眼,“你果然不老实。”

魏殊恩反应很快,“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她转过头,湖蓝绒饰随之歪斜,皮肤好似镀了一层乌油,细腻又均匀。魏殊恩叹息一声,又毫无心虚之色扯了个鬼谎,“在下其实是胆小鬼,这么躺着,总是担心被沙虫叼走,想着姑娘百毒不侵,就借手一牵,佑我今夜无梦长眠。”

“你们中原少年都这么狡猾的吗?”她笑唾他,“为了牵姑娘的手,什么都编得出来,喏,胆小鬼,借手给你一牵。”

她的手很有力气,衣裳说撕就撕,这一点魏殊恩早领教过了,待他的手背被人包裹进去,才知那股掌力。

很热,很重,还有薄茧跟刀伤,难以想象这是女子的手。

这是……为保护她那病弱的心上人训练出来的吗?

她包裹着他,湿意很快蔓延。

身下是沙海,眼前是珠星,耳畔还传来逐渐清晰的呼吸声,魏殊恩轻声道,“怀慈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但,怀慈不好夺人所爱,姑娘提及那位如父如兄的公子,应当是很珍爱他,怀慈要是插入其中,是亵渎了姑娘的感情。”

“……姑娘?”

对方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

魏殊恩一顿,并没有推开她,他原想着守夜,但伤势太重,困意袭来,也眯着眼睡了过去。

绯红旋转驱环第一层,弥漫着一股香气,魏殊恩睡得更沉。

绯红拢着头发坐了起来,看着男人,若有所思。

男主[魏殊恩]爱意值17.1%。

这是对她现在身份的好感。

系统嘲笑她:‘看吧,对于男主这种薄情的,哪怕是失忆,都很警惕的!’

救命之恩也才值了17.1%!

要不是怕被绯红弄死,系统早就弄个全服通告,虐文女主她吃瘪了!

绯红:‘统子,我发现你最近阴阳怪气了很多,是变性了吗?’

系统气急败坏:‘你才变性!’

绯红起身走远,捏出一只猫头瓷哨,发出的声音低沉幽凉,不多时,潜伏在附近的人马跟她接头。

“准备第二个方案。”

绯红笑得不怀好意,“杀人夺宝,掉下悬崖,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懂吗?”

众杀手露出似懂非懂的眼神。

有人小声地说,“大人,一个男人而已,您何必搞得这般大费周章,咱们兄弟把他捆了,直接扔进您——”

同伴踩了他一脚,“放心吧,大人,我懂,连身带心您都要!嗷!干嘛踩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公子来了。”

“……什么?公子来了?!”

众人心有畏惧,下意识让出一条道。

那骏马驮着人影,来到绯红的眼前。

白狐裘,雪簇领,公子大半的脸庞被兜帽笼罩。谢柏翘半死不活趴在马背上,细指勾起一角兜帽,露出眉眼和唇,开口就是委屈的软调。

“你要谁的身?谁的心?”

绯红一眼就看见他脸上不正常的晕红,斥责谢柏翘后边的护卫,“谁让你们带公子出来?”

护卫不敢吭声。

他们哪敢违抗谢公子!

谢公子唯有在大人面前,才是最人畜无害的病美人。

她伸手沾病美人的脸庞,热得厉害,红扑扑的,连一向欠缺血色的嘴唇也泛起了石榴红,他烧得迷糊了,还往她手心里蹭。

“跟翘哥回去,翘哥,都给你……”

绯红还没说话,他就抱着她的脖子哭,难过得像是喘不过气的小兽。

“哥哥好疼,好难受,肯定是要死了,可怜哥哥死的时候还是个没人要的雏儿……”

“谢束心,你再哭,我就不同你走了。”

他一秒收声,柔弱地问,“那我不哭,跟心哥走吗?”

回应的是后背贴上了一个柔软的胸膛,她从背后抱住他,掉转马头离开。

谢柏翘给她提着灯,当兜帽扬起,他回过头,似有若无朝那山丘投去一眼。

淡红的唇微勾出月牙。

真是不自量力。

第266章 全族被灭文女主角(9)

绯红骑了一阵的沙漠种,就遇上了接应谢柏翘的骆驼队。

“……大人!是大人和公子回来了!”

人群虽有骚动,却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大人溺爱公子,几乎是什么都依着公子,特别是大人坐拥十六部之后,公子的荣宠无人能及。人们都说,公子才是草原第一猎手,虽然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子,可他的两个妹妹,一个成了声势烜赫的龙荒女王,另一个则是统领了第四部,年纪轻轻位居小帅。

要不是公子缠绵病榻,深居简出,人人都想见识龙荒第一公子的风采。

绯红把谢柏翘抱下了马,又骑上了一匹骆驼。

它睫毛长长的,像个温顺的小姑娘一样,用脑袋蹭着谢柏翘。

“葡桃,乖葡桃。”

谢柏翘伸手抚摸双峰骆驼,安抚它的急躁。

这只小骆驼快五岁了,但异常粘人,绯红记得她第一次把小骆驼牵到谢柏翘的面前,当成他二十六岁的生辰礼物,这只小骆驼就跟野马一样,野性难驯,对新主人谢柏翘不屑一顾。

眼下才过了三年,谢柏翘就把它养得老老实实的,见不着主人就会焦躁。

谢柏翘鲜少出门,平日里的习惯便是养一些小家伙,粗犷点的,诸如骆驼、野马、牛羊,小型的,就是花鸟虫鱼,顺带一提,他个人特爱养龟,龙荒所有的龟种都被他养了一遍,但都活不过三个月,病美人哭哭啼啼气病了一场。

绯红湿了好几件衣裳,才将人给哄好。

随后绯红便下令,不许公子接触任何一只龟。

绯红从后头抱着谢柏翘,身体随着路段微微颠簸,她漫不经心道,“你把葡桃养得太娇惯了,万一有一天,她长久离了你怎么办?”

谢柏翘垂下眼眸,他臂间还搭着一盏气死风灯,照出姣薄唇形。

“……嗯?你走神什么?”

谢柏翘扬起脖颈,有些眷恋靠在绯红的胸前。

“没什么,只是许久不曾,跟明上这般同骑了。”

从含章灭国,到龙荒夺权,他陪着她步步走来,她身边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新面孔。她跟其他人去骑马,去狩猎,去征伐。

她野心勃勃,脱胎换骨,越来越习惯这里的一切,驾轻就熟做她的王。

可他却有些水土不服。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将他从后头抱着,双臂延展过来,自然穿过他的腰,那弯弓射箭的双手,就搭在他所能看见的地方。

他随时都可以触碰。

谢柏翘最喜欢的还是北上龙荒的那段日子,他们一起睡马厩,在湿冷的夜里相互取暖,看着蝴蝶披着雨露,从眼前飞过。暗夜里,那蝴蝶似一道惊艳的流光,化作了谢柏翘每一场美梦的神灵。

梦中她骑着蝴蝶来接他。

而现在呢?

他不再需要逃亡,身边也尽是奉承与讨好,她用最短的时间让他恢复了在含章的卓然地位。

他仍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锦衣玉食的公子,却再也不能任性要求她抱着自己,喂他喝药。

她很忙。

前有太子,后有长公主,都是不省心的玩意儿,偏偏宗政皇族偏心长女与次子,又留下了考验,不让她轻易得到前太子与长公主的势力。

域外与中原的战事一触即发,而海市蜃楼神秘莫测,他们屡次派出的人手都折损其中,底儿他们还没有摸清楚,龙荒不能贸然对抗。

与此同时,远嫁赫连的龙荒雪蚕时不时便要来信,她对她的依恋比新婚丈夫还要深刻!这些,也是需要龙荒女王亲自去安抚的,毕竟是龙荒雪蚕退让了一步,让绯红顺利收拢十六部族,她再怎么依她都不为过。

因此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从最前面的地方,排到最后边。

谢柏翘清晰意识到,他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他是一个最安分的、最懂人心的、最不会乱跑的军师,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只需到他房里走一走,问一问,随后又是数日的消失。她并不总是什么都告诉他的,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揣测,她又在做什么呢?

想着她的下一步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弈乐趣。

渐渐的,谢柏翘又觉得不满足了。

只要她想,只要她回头,她随时都能看见身后的他。

他是一个病秧子呀,怎么跑都跑不远的,所以她总是不担心他会出什么幺蛾子,除了这具破身体。现在神医来了,她把他扔给他,好像只要有了一个医术超绝的大夫在,他就会活得跟王八一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