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苏眼中又噙了泪。
“我害他?不是我害他的。我被大妖抓进六博井,林厌来救我。可井中全是剑气和妖魔之气,大妖要吞了我。我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拼命逃出来,却没想到林厌他······他没逃出来呢。”
那时涂苏当年对郦疏寒和剑府的说辞。
她落井,林厌去救。她侥幸逃命,不曾见过林厌,后来才知道他被大妖囚杀在井中。
山泽野修,死了也就死了。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本事不济,还要逞能。
李幼安面无表情瞧着她做戏,揉揉眉心,不期然腕上锁链碰撞,击起水中一阵涟漪。
“别装了。你说你在井中没遇上林厌,那为何我在他身死之地,找到了你的狼牙绳扣?那东西我记得清楚,就是你一直系在腕上的那只。”
那枚绳扣独一无二。
朱砂掺了鎏金子染出来的丝绳,狼齿上还刻了涂苏二字。
世上只得一枚。
那日她拿着绳扣,本想还给涂苏,却又在她腕上瞧见了另一枚一摸一样的狼牙绳扣。
东西明明丢了,为何还要掩饰?
怀疑不是种子,不需要浇水松土便能在人心扎根。
她拿着绳扣问涂苏,却被她反咬一口。
貌美少女躲在剑府弟子身后泪眼盈盈。
她说:“幼安,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不该冤枉我,说我害他。你爱慕林厌是你的事,你去了六博井许多次,已经知道他死了。就算你再不甘心,再······但你总是不该这么对我的。”
旁人只当这无辜少女貌美又心善,尚不忍说出她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嫉妒?爱慕?那些本就不想干的东西?
李幼安便是在那一刻知道了,妖狐涂苏包藏祸心——从前对林厌,现在是对她。
水榭上,涂苏举起手腕炫耀般晃了晃。细白柔腻系了一段红。
红绳,白齿,上头刻着她的名字。
“这枚是真的。”
李幼安别开眼。
她死在斩剑台上后,万事俱空。
身上带着的东西流落四处,不知会被谁捡了去,只怕狼牙绳扣就是后来又流落到涂苏手中的。
涂苏放下手腕,弯唇叹息。
“好啦,是我害了林厌又怎样,反正剑府没人喜欢你。你天资卓绝,一眼就是个剑仙胚子,行事还不留情面,处处都要占尽风头。长老们虽爱你天赋,暗地里却觉得你性子偏激,弟子们多半都嫉恨于你。而郦疏寒喜欢我。我一开口,说你是因为嫉妒而迁怒我,想要杀我。他们便都听信了我的话。”
涂苏托腮,“至于我为何要害林厌?”
她弯弯眼睛。
“那是因为我生得貌美,性子又柔顺。林厌暗地里喜欢我,后来在上古战场他轻薄于我,我一时气不过,便想了个法子,将他诓进了六博井。”
水上无风,只有涟漪层层迭开。
李幼安被逗笑了。
“胡扯。林厌不会喜欢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那日他将我压在榻上,逼我脱衣服,一路从我唇上向下吻。他唤我苏苏,还把手伸进我的亵衣里,要摸······”
“涂苏!你真恶心!”
腕上锁链一阵晃荡,李幼安捂住自己的耳朵。
水榭上涂苏轻笑出声,自衣衫下冒出叁条蓬而松软的尾巴,慢慢晃着。
“原来你听不得这个,那我偏要日日说给你听。”
“够了!”
李幼安磨牙,抬起下巴,“我在此地,便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既然你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妨再告诉我,后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对你很重要吗?”
涂苏抚了抚自己腕上的狼牙绳扣,叁条尾巴俱都不动。
李幼安轻轻点头。
很重要,重要到关乎她替自己选择的死法。
是被追到风雨剑庄的晏大剑仙一剑戳死,还是被她藏匿在心府中的剩余尸气慢慢耗死,就看杜子规曾与她说得那一段故事,暗地里有没有什么师徒背伦的幽微。
没法子,对着与妖狐涂苏有关系的男子,她总要多上几分心思的。
“我听闻,你如今仍旧是上清剑仙的弟子?”
水榭上少女别开眼,狐尾又晃荡起来,尾尖上绒毛簇簇舒展。她幽幽道:“那他如今,可还安好?”
得了,不用再听了。
李幼安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晏春堂那家伙靠不住,无耻下作之人,果然与涂苏不清不楚。
她还是早点动手,用尸气耗死自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