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彪悍健壮的魁梧汉子从马车上下来,朝着秦云笙一揖,齐声道:“小人见过秦二小姐。”

秦云笙手微微抬起,朝他们微笑道:“你们可知道我让玉浣叫你们来是要作甚?”

那两个大汉面面相觑了一眼,旋即摇摇头,如实回道:“玉浣姑娘没有告诉小人,小人不知道秦二小姐是要找我们兄弟二人作甚。”

二人实诚的态度令得秦云笙十分满意,她不着痕迹的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问道:“我这院子里有位客人,想要你们二人帮我送至淮南去,你们二人可是愿意?”

秦云笙从袖中将适才程章给她的那两锭银子拿出来,又顺着掏出一张数额较大的银票,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若是你们二人愿意,报酬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些银钱便是先给你们的路费,淮南离京城甚远,路上难免风餐露宿,你们便就先将就着,用这些钱给自己买点干粮,顺道也可给我那院中的舅父买一些。你们放心若是这事情办得好了,回来我必定重赏你们二人。”

做事有钱拿,二人自然是愿意的,当下便是点点头,道:“小人愿意,愿意。”

秦云笙淡淡的一笑,声音轻柔如云似烟,她道:“那便麻烦二位了,将我院中的舅父打晕,捆在麻袋之中送到淮南东巷吧,那里会有人为二位安排妥当的。”秦云笙的语气极其的漫不经心,好似只是在跟这两个汉子说今日的天气真好之类云云。

但却听得二人瞠目结舌。

秦云笙这话未免也太有些大逆不道了吧。舅父,为人舅者亦可视为父,大元最是重孝道,但秦云笙这做法可实是有些背弃忠孝之道了,将自己的舅父打晕装进麻袋之中,如此做法,这二个汉子前所未闻,闻所未见,一时惊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秦云笙看着三人呆呆木木的神态,莞尔一笑,道:“怎么了,二位这个可是不愿意做这趟差事?”

秦云笙说着就要把那银票收回。

眼看着要到手的银票又被秦云笙收了回去,那二个汉子便赶紧连连道:“愿意的,秦二小姐,小的愿意的。”

秦云笙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二人,“那二位便快进去吧,我那舅父如今正在院子里面呢。”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咬牙,生活不易,能多挣一些钱贴补家用便多挣一些。二人不再犹豫,朝秦云笙点头,道,“是!小人遵命。”

看着这两个身量高大强壮的汉子推门走进院子里,秦云笙的嘴角边漾起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

玉浣蹙着眉头看秦云笙,半晌,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小姐这样做,未免有些太不妥了吧?程下卿是小姐的舅父,是小姐该敬之重之的长辈,就算是再怎么有错,小姐也不该找人将程下卿打晕了装进麻袋里啊,若是这两个浪-荡子不可信,将此事宣扬了出去,那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听到院子里的一声尖叫,秦云笙似笑非笑的望着玉浣,道:“你适才不是说这两个浪-荡子是可信之人吗?既然是可信之人,那又怎么会做失信的事情,将我的事情宣扬出去呢?”

玉浣被这话给问住了。

迎上秦云笙幽幽深深的眼神,玉浣叹了口气,道:“算了,小姐的口才好,奴婢总是说不过小姐。奴婢不跟小姐争论了。”

秦云笙淡淡的一笑,微仰首望着天空,寒潭古井般平淡的眸子中,映出高旷的蓝天白云。

少顷,那两个汉子便将程章绑在了麻袋之中抬了出来。

秦云笙曼步上前,“都准备好了?”

那两个汉子点点头,道:“小人打的甚重,恐怕这郎君会睡上两三个时辰才能醒呢。醒时,马车估计也已到了城外,应时至宵禁,这郎君定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秦云笙对着两个汉子如此行事觉得十分满意,她微微笑了一下,颔首道:“恩,那便启程罢。二位回来时,便可直接道管事那里领赏钱。”

一听到赏钱二字,那两个汉子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点头道:“小人明白,多谢小姐赏赐。”

秦云笙神色古井无波,淡淡的道了一句,“路途遥远,夜长梦多,还望二位速去速回。”

将程章搬上车,两个汉子朝秦云笙拱了拱手,“小姐,那小人便先走了。”言罢,一打马,马车便缓缓的朝府外的方向驶去。

马车声渐远,秦云笙收回目光,唇角紧紧的抿起,几欲成了一条线。

日暮西垂,晚霞瑰丽染红半边天。

秦云笙坐在院子里,煮了一壶清茶在身边,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边那浓墨重彩的似血残阳,在云边晕染的红彤彤的,极其的绚丽,好似要滴出血来似的。

玉湖和方嬷嬷从街上回来,一人手里提了一个食盒。

步进院子,二人先是朝秦云笙一福,秦云笙斜瞥了一眼她们二人,淡淡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玉湖将食盒搁置秦云笙身边的桌几上,语气兴奋的说道:“小姐,你不知道今日菜市口可热闹了。”

秦云笙微挑起眉梢,好似极为有兴趣似的,“京城菜市口本就人车马龙的,天天一般模样,今日又怎么个热闹法?你且说来听听。”

玉湖嘿嘿一笑道:“今日皇上在菜市口下令斩了几个贪官污吏的首呢。百姓们可都在那看着呢,那大刀一挥一落的,真是干脆,大快人心呐!我跟嬷嬷两个人去看了,那几个贪官可都是京城有名的欺男霸女的恶官呢,个个都是吃的头肥腰圆的,比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要胖上多少呢。天天吃好东西,这下可好了,吃百姓的贪百姓的都贪到阴曹地府里去了。”语气很是欢快。

秦云笙莞尔,这丫头倒是还挺有侠义心肠的呢。

玉浣立在一旁听着,看着玉湖兴奋的模样,嗫嚅了一下嘴唇,张张口,但却是什么也没说。

“小姐,小姐,奴婢跟你说哦,今日这市集上可热闹了呢。那九王爷下令的时候,奴婢真是觉得大快人心呢,这群贪官污吏在京城里外可是没少作恶呢,如今被杀了,也是活该。”玉湖没有注意到玉浣的异状,她凑在秦云笙的跟前,兴奋的说个不停。

秦云笙依然是淡淡的笑着,待得玉湖说完,她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确实是大快人心。”

“对呀,小姐,你没有去看真是可惜了呢,那午时的时候,菜市口围了好多百姓呢,那几个恶霸跪在老百姓的面前,那模样别提多好玩了。九王爷下令没一会儿,这菜市口就已经是血流成河了,那几个贪官可真是死的太好了。”玉湖的杏目亮晶晶的望着秦云笙。

“呸,你这丫头,怎么能在小姐面前说这些,也不嫌血-腥。这若是吓到了小姐可怎么是好。”听着玉湖喋喋不休的话,方嬷嬷蹙着眉头制止住了她。

玉湖吐了吐粉舌,哂笑一声,“是奴婢太激动,太激动了。嬷嬷你莫生气,莫生气,奴婢不说了。”

秦云笙淡笑着,眼中映出一大片灿烂的晚霞,颜彩瑰丽。

“对了,小姐,今日下午九王爷在府里还受封赏了呢。奴婢跟嬷嬷替小姐买过新制的点心,从王府那里经过的时候,还看到了手端皇上谕旨的公公了呢。那公公模样长得也挺俊俏的,一点也不像是阉人呢,玉树临风的。”玉湖激动的说道。

玉树临风的太监。秦云笙失笑一声,这丫头旁的倒是资质平平,唯独对这品鉴男子相貌,是极其的热衷。

秦云笙淡淡的笑着道:“你说的应该是陛下亲封的九千岁,非阉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名景玉阑。”

“景玉阑?”玉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个公公吗?怎么能用天家的姓氏,九千岁,这若是再多上一千岁,可就是万岁爷了呀,圣上竟然能允许这样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不可能的。小姐你是不是在逗奴婢们玩呢。”

秦云笙闻言莞尔,“我才没那闲情逸致逗你玩呢。我说的是事实,当今元周齐三国四君子,你可是听说过?”

玉湖眨眨眼睛,想了想,点点头道:“听说过的。说是四君子,分别是,是——”玉湖想了半天,总觉得这名字就在嘴边却不知为就何是说不出来,她有些气恼的垂下头,“哎呀,奴婢想不起来了。”

秦云笙淡淡一笑,面目平和,宛如夏日池塘中开放最美丽的一朵青莲,她口吐馨香,声音温软如一江春水,“这四君子分别是玉面郎君景玉阑,诗中鬼才容意,山水风华景止,笔走龙蛇桓越秦。”

“玉面郎君景玉阑?”玉湖的眼睛瞪得极大,她声音尖哨的道:“他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美男的景玉阑?他不是翰林学士吗?这如今怎么成了个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