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雄一脸黑地炒着菜:“知道了,明天就发招聘广告,云帆,这盘菜送八号桌,阿厨,这盘你送到九号桌去。”

“好!”两人齐齐应声。

他俩端起菜,大步稳健地送到客人桌上。

厨哥放下菜,一转头看见凌云帆对着客人扬起开朗的笑:“请慢用。”

厨哥回到内厨:“报告!我发现开除云帆能有效解决我们现在人手不足的情况!”

候叔:“我看你小子是脖子上顶着个葫芦,脑壳有包噢!”

厨哥:“嘤,我有理有据的,云帆他招蜂引蝶啊!”

而另一边,凌云帆刚送完菜,口袋里的手机哇啦哇啦叫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见是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挂断。

谁知那个号码又打了一次。

连续打来的电话必定是有事的,凌云帆没再挂断,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喂?”凌云帆快步走到安静的角落,“哪位啊?不说话我挂电话了噢。”

听到这句话,那头连忙出声:“……云帆……”

凌云帆瞬间僵在原地。

即使隔着电话导致声音有些变化,但凌云帆还是立刻辨别出,这是纪沧海的声音。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凌云帆烦躁地撩了下额发:“不是说不会再来打扰我了吗?”

他口中吐出冰冷的话,心里却有个声音轻轻嘀咕:不对,你想说的明明不是这句。

“我……我只是……”纪沧海声音在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凌云帆:“……”

凌云帆觉得胸口闷得不舒服:“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事说事。”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手指摩擦话筒孔的声音,听起来是纪沧海把手机交给了另一个人。

随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呜呜呜。”

是郑思清,她在哭。

郑思清:“帆哥,你快来找我,我在餐馆往右走五百米再右拐的小巷子,我……”

她话没说完,通话被突兀地掐断。

凌云帆似被铁锤猛敲了一下,整个人在原地懵了一瞬。

但是他立刻回过神来,撒开腿就往餐馆外跑。

在大步奔跑时,凌云帆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几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来回盘旋:纪沧海又一次对他身边的人出手了,如果郑思清出事了怎么办?他以后该怎么面对郑雄,怎么跟郑雄交代?

凛冽寒风灌进凌云帆的领子里,他根本不敢细想。

当凌云帆气喘吁吁地赶到郑思清所说的地方时,一眼看见昏暗不明的巷子里,纪沧海身着黑色帽衫站在那,而他的对面,是头发凌乱、裙子和衬衣沾着尘土、膝盖和手肘淌着血,不停抹着眼泪的郑思清。

凌云帆耳朵嗡鸣一声,浑身血液都开始往脑袋冲。

郑思清见凌云帆来了,欣喜地喊:“帆哥……啊?!”她被吓傻在原地。

凌云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抬手狠狠给了纪沧海一拳。

纪沧海被揍得身形一个踉跄,手扶住墙才没摔倒,他再抬头时,半边脸泛红微肿嘴角流着血。

这还不算完,凌云帆一把揪住纪沧海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怒不可遏:“纪沧海!你还要伤害我身边多少人才肯罢休!?”

“云帆……”纪沧海慌张地想握凌云帆的手腕,“我不是……我只是来见你的……”

“滚!”凌云帆一把甩掉纪沧海的手,重重推了他一下,被愤怒夺走了理智,“我不想见到你,别来找我,别出现在我眼前,离我身边的人远点!纪沧海,你让我感到恶心。”

纪沧海被推,背部猛地撞在红砖墙上,半边身子疼得发麻。

你让我感到恶心,凌云帆这么对他说。

你身体流着他的血,你和他一样恶心。他母亲这么对他说。

纪沧海垂头,眸里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像本就苟延残喘的烛火,经历着毫无征兆的狂风骤雨,不但微弱的火苗溺亡在暴雨中,就连烛身都斜斜地歪倒。

纪沧海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不会再出现了……”

凌云帆没有搭理纪沧海,走到郑思清身旁,背起膝盖磨破的她,快步走出巷子,将纪沧海留在漆黑阴影中。

餐馆附近两三百米处就有家社区卫生所,凌云帆背着郑思清匆忙赶过去。

幸而这个点诊所还开着门,凌云帆将郑思清交给医生,打了个电话给郑雄,粗略地说明了下情况。

通完话后,凌云帆看向郑思清,见她坐在凳子上和医生说着自己哪受伤了,医生拿出棉签和碘酒给她消毒伤口,小姑娘疼得直吸气,还担忧地问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

内疚以排山倒海之势淹没凌云帆,他烦躁地揉了下侧鬓的头发,心想:都是因为他,纪沧海才会对郑思清下手,害她受伤。

“那个……帆哥……”郑思清将凌云帆的神色悉数看进眼里,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刚才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凌云帆自责低头:“对不起,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啊?”郑思清纳闷,“什么伤害我啊,他救了我诶。”

凌云帆一愣,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他救了你?”

郑思清点点头:“是啊,你刚刚那么凶,吓得我都不敢吱声,我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帆哥你和那个人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不是,等等,他救了你?”凌云帆神情错愕,“你确定吗?”

郑思清觉得凌云帆的问话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嘛?刚刚我想早点回家,就打算抄近路走那条巷子嘛,谁知道后面突然跟过来一个醉鬼,拽着我的背包说要跟我做朋友,我吓得往前跑了两步结果不小心摔倒了,人就摔成这副模样了。”

她指了指身上的伤,继续说:“是那个哥哥及时出现帮我赶跑了醉鬼诶。”

“等等。”凌云帆不知所措,“那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而用他的手机,还话说一半突然挂掉了?”

郑思清:“因为我摔倒时手里拿着手机啊,然后手机飞出去砸地上摔坏了,那个哥哥说可以借我手机用,又问我能不能打电话给你,我就打给你了,结果他的手机没什么电,我话没说完就关机了。”

凌云帆:“……”

凌云帆茫然地呆在原地,神情一瞬变得空白,好似面前有一黑板难解的数学题。

他正愣着时,郑雄急吼吼地赶到了卫生所:“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凌云帆蓦地回神:“雄哥,你照看下思清。”

说完凌云帆拔腿就往外跑。

当他气喘吁吁赶到阴暗漆黑的小巷时,纪沧海已经不见了踪影。

穿堂寒风过,月辉薄凉,凌云帆站在巷口,感到刚刚揍纪沧海那只手的骨节隐隐发疼。

接下来的几天,凌云帆有事没事就在好再来餐馆附近的小巷子里晃悠,别人问他在找什么,凌云帆支支吾吾地说:“没找什么,就随便看看。”

凌云帆有时候也会假装无意间拨打之前留在手机里的号码,但电话那头每次都是关机。

纪沧海果真如他所言的那样,没有再出现在凌云帆眼前。

夜深人静,凌云帆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劝自己别再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了。

虽然自己误会了救下郑思清的纪沧海,但纪沧海之前的的确确做了伤害他的事。

但在深夜细数纪沧海过去的罪行,并没有让凌云帆觉得好受,反而如同沉入漆黑无垠的深海中,除了窒息只剩无尽哀伤。

凌云帆有天晚上失了眠,他辗转反侧,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情,在知道纪沧海做的那些事后,不说暴揍纪沧海一顿,那必定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可为什么他竟然还想去主动联系纪沧海?

难不成真和纪蜚说的那样,他生病了?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凌云帆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了,第二天早上,他毅然决然地删除了手机里之前纪沧海拨来的电话号码,并准备给郑雄打电话请几天假不去好再来餐馆,就在这时,凌云帆接到了来自公安局的电话。

“喂?是凌云帆先生吗?与您有关的那起诈骗案有最新进展了,麻烦您今天有空来派出所一趟。”

第73章 聘礼收了该嫁了

“总之呢,盗用你身份去借高利贷的这个人是被传销组织骗了,但他的行为确实触犯法律了,我们已经把人抓到了,被诈骗的钱追回了部分,等检察院和法院那边走完程序就会归还的。”

坐在凌云帆正对面的小民警热情洋溢,耐心地向凌云帆解释当下的情况。

凌云帆听完后却在发愣:“传销组织?”

小民警:“对对。”

凌云帆迟疑着问:“那个盗用我身份的人,行为不是受人指使的吗?”

“是受人指使啊!”小民警说,“受我刚才说的传销组织指使的嘛!这种组织骗完人的钱,再培训这些受害者去骗别人的钱,真是砒霜拌辣椒,毒辣得很!”

凌云帆:“……”

凌云帆沉默一会,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那这个传销组织,和纵横集团有关吗?”

“纵横集团?”小民警疑惑,“没关系啊,这俩能有什么关系,都由碳基生物组成的关系吗?”

凌云帆:“可是……可是……”他顿住。

小民警:“可是什么?同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没……”凌云帆轻轻摇了下头,“没有不明白的,谢谢。”

凌云帆道谢后,站起身离开了公安局。

小民警看着凌云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诈骗犯被抓到不是好事吗?这人怎么瞧着一点没觉得开心呢?”

而此时,外头阳光正烈,滚滚的热气从马路上腾起,熏得人喘不过气。

凌云帆独身站着,突然想到一句话。

让人相信谎言,只需在九件真事中加进一件假事。

当初纪蜚给他看的那份文件里,最后是数十张是纪沧海和盗用他身份的人的聊天记录,对话信息透露着这件事全是纪沧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