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倾城小婢 > 不相携,亦难忘

她想要躲,却为时已晚。.就那样站在宫门之下,局促的揉捏着环在臂上的匹帛,在赵羽良看来,就好似刻意守在门边。可她只是静静的俯身行礼,那份淡然是令他不舒服的。

他没有叫停车辇,吱吱呀呀的向前行去。他稍稍侧目,飘起的纱帐遮挡了视线,却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殿下回来啦!”

赵羽良不由皱眉,华庆殿的殿门前站着花枝招展的美人,她们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耳畔,她们期盼他的注目,期盼他的宠幸。车辇停了,几个美人上前搀他下辇,周身浮着浓烈的香气,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有所不同,混杂在一起,闻多了便会不由的头痛。

“殿下,妾身今儿个学了新曲子,唱给您听好不好?”

“听说殿下最爱水乡的一曲《忘君相思》,妾身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学会呢。”

“妾为殿下绣了一个荷包,殿下看看喜欢吗?”

他一脚跨进华庆殿,几个美人还在不时的斗嘴,他心中没缘由的烦躁,随意的在榻上躺下。耳边好似有无数的黄蜂涌入,嗡嗡作响,他上手一推,几个伏在身上的女子便跌倒在地。

“滚出去!”

赵羽良揉捏着额际,美人们不敢再造次,慌忙退出了门外,耳根终是清净了,心下却是难以平息的烦躁。张公公在一旁端着药碗,见他面上稍缓才开口说道,“殿下该喝药了。”

他缓缓睁开眼眸,那一碗乌黑的汤药盛在精致的碗里,他喝了十几年的药,偶尔也会厌倦。

“拿酒来。”

“殿下,您最近换了药方,饮酒可不大好。”

“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本宫想喝。”

张公公拗不过,便拿来了酒壶,赵羽良看着不由的摇了摇头,便向膳房去了。

那里有专门的酒库,一坛一坛的清酒皆是上好的品质,大多为各地的贡品,也有宫里自酿的。他随意的找了一只碗,便把那酒坛中的清酒倒入碗中,他从未如此喝过,一碗进肚,竟是火辣辣的灼烧。之后是烈辣的滋味在口中萦绕,不得深想,便举起酒坛一饮而尽,衣襟上已被酒淋湿,可他愈加的不能自持……

颜沁蕊在含蕊阁里一整日的心神不宁,若不是遇到了赵羽良,她定是要问个清楚,看颜星辰的样子,他已痊愈,她把星辰托付给了赵羽成,难道是因为他怨恨自己的离去,赶走了颜星辰吗?自己已经如同粘在蛛网上的蝴蝶,动弹不得,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她怎么忍心让弟弟再次如临深渊。

“小主,您快去看看殿下吧。”

颜沁蕊神思混乱中,却听张公公来了,那样子十分焦急。

“公公,殿下他怎么了?”

“殿下喝了一整日的酒,又没吃什么东西,方才吐了血,现在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呢。”

原来,他又喝醉了,可这与她何干,“张公公,殿下并没有召我,随意的进入华庆殿,恐怕……不妥。”

“不瞒您说,殿下一直在说胡话,却不时的叫着您的名字,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才好。”

颜沁蕊一怔,他那么恨她,还怎会念着她。踌躇良久,却还是不能推脱,便随着张公公去了。宫女太监们守在门外,她推门而入。黄昏中,屋内暗淡无光。扑面而来的酒气令她不由蹙眉,想着那个无时无刻都谨慎的太子,怎的就失了态。

床榻上的赵羽良,面颊苍白无半分血色,酒气弥盖了药香,不时的蹙眉,定是酒伤了身子。

他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帘,眼前的容颜是他每晚思念至深的。内心翻涌,想去握住她的手,可纤长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便垂下了,他不去看她,言语下带了几分清冷,“怎么……是你……”

颜沁蕊手上微滞,放下绢布,垂首站在一旁,“殿下醒了?”

恭敬的犹如最卑贱的宫人,没有欢喜,甚至连忧愁亦是不见。他心冷如灰,他多么想看到她替自己担心的眼眸,也许,这不过是个奢望。

他面对颜沁蕊总是无措的,思忖了许久才说道,“你……走吧。”

她只是轻轻的作揖,眼底甚至没有一丝落寞,转身之间锦裳触及他的手掌,却轻飘的溜走了。

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这样对他,内心而起的愤怒无法压制,赵羽良从床上而起,跌跌撞撞的追上她,扼上她的手腕,“你……就这么讨厌……本宫?”

颜沁蕊抬眸,却是不去看他,只盯着香炉里燃起的青烟,“妾身是殿下的人,怎敢讨厌殿下……”

“你还在耿耿于怀,你恨我把你送入掖庭,你恨我要挟你。”

她摇摇头,眼神飘忽不定,“不,不恨。妾就是这样的命,妾不敢恨,亦是不能恨,活着,比什么都强。”

她铁定不说真话,赵羽良的心却是愈加的痛了,“你从未把你的心给本宫看,原来的你,还会曲意奉承,如今,却是连讨本宫欢心都不愿了。”

“殿下歇着吧……妾改日再来。”就是这份淡然令赵羽良无所适从,他木然的松开了她,颜沁蕊便逃走了,只听阖门声,身侧唯有那一丝淡淡的香味。

他拿起手边可拾到的物件,瓷瓶,纸镇,花架,如数的掷在地上,胸口的压抑在一片随声中愈演愈烈。

绯红的霞光映上千级长阶,张公公一直送她到了最后一级才停下,“殿下的心里在乎小主,您莫要再和殿下置气了。”

“他在乎我……”她不禁口中喃喃,赵羽良果真在乎她?大抵是因为得到她的代价太大,所以才要禁锢着吧。

“殿下是那样尊贵的人,即使他心里有小主,又怎会轻易的说出口?小主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人,也要把心放宽啊。”

张公公说的没错,她除了把心放宽,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颜沁蕊望着碧空苍穹,浮云飞燕,皆在那九天之外,看的见,却摸不着,“张公公,能替我去打探一下春园管事的消息吗?”

“殿下并未对小主禁足,明日老奴便备车伺候您过去。”

一早的,她便出了东宫,坐了肩辇,向春园去了。沿着宫墙种植的树,开满了花,白粉,或是红紫的缀在枝头,模样极好,春日就是这样来了,悄无声息,好似一个晚上,天地间便换了容颜。

颜沁蕊的心下有些怅然,难道,她的一生都要在此度过,直到生命的尽头,她甚至羡慕起那些被风吹散的花瓣,虽然会很快的凋谢,但是却能随风飞到宫外,葬在那野山青葱间……

远远的来了一对内侍,他们垂首靠墙步履匆匆,看穿戴是万明殿当差的,期间的一抹身影她看的分明,心下不由的揪在一起,“停下。”

她下了辇走着,那本是一条夹在宫墙间的小巷子,再加上肩辇,来往的空间便不大了,万明殿的小太监们放缓步子靠着墙边与她错身而过,可她却还是与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奴才该死!”惹了事的小太监俯身拜倒,头低垂贴在地上,万般的惶恐。

颜沁蕊看着跪着脚边的小奴才,“怎么走路的,没长眼么?”

小太监垂首,“奴才知罪!”

“主子,像这样的奴才要多教训才是!”

“算了,我们走吧。”

她瞥看了一眼脚下的内侍,便又做坐回辇内,一路上恍恍惚惚,到了春园才回过神来。春园一如既往的美,园里散着练功的舞姬,伴着浅浅的丝竹之乐,皆是那纤细瘦弱的腰身。她直奔柳香的院子,院落里,一年四季胜放的曼陀罗中,柳香披着水袖弯下腰身,婀娜身段亦如当初,她失声叫道,“师父……”

柳香腰上一硬,回转身才见颜沁蕊立在院内,亦是一脸的惊喜,“蕊丫头?”

再次见到柳香,才觉得她眼角长了皱纹,细细的横生,好似枝蔓,想必师父为自己操碎了心,颜沁蕊垂首说道,“是我连累了师父和好姨……”

“我把你当亲骨肉,自然是要护你的,我不过是禁了足不能出春园,其他的还和往常一样,自从知道许姑姑出了事,我便一直担心你,生怕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看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身体的伤痛愈合了,表面的光鲜却是无法掩藏内心的创痛。她眼中透着些凄然,如今的自己,就只剩下这一副皮囊,“我对不起好姨,对不起‘与君欢’的人,更对不起师父。”

“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好事,也就这一件让我能高看她,就是死了,也算作积了德,下辈子……便能投个好人家……”颜沁蕊从未见过柳香如此失神,印象中的师父,便是那个不会笑,带着几分冷艳的女子,可她知道,柳香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师父放心,太子已经放了好姨,只不过不能回水乡了。”

柳香面上减缓,她竟浅浅的笑了,“这样也好,往后,即使是死了,互相也有个可以收尸的。”柳香抚着颜沁蕊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不由的叹着气,“太子殿下既然千方百计的找回了你,说明他还是放不下的,你遭受了这么多磨难,总归是要明白,能屈能伸,才能长久。”

能屈能伸,这话说的容易,可为何她就是做不到。

她出了春园,虽然还是在宫里,却终究是能透透气的,她一时不想回去,令随侍的宫女守在辇旁,她在临近的花园里闲走。花丛里有一处巨石林,不知不觉便徜徉其中,她趁随侍没注意,忽的一闪,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皇宫哪里有小道或者是密径,她多半是熟悉的。巨石林里有一条小径,沿着走出去便是桃花林,穿过桃林,在一路向南便到了僻静的宫墙下,宫墙角有一废弃的院子,那里常年无人看守,亦是她和弟弟的秘密——约定每月相见的地方。

她疾走了一刻钟的工夫,便见那一扇掉了漆的角门,门扉虚掩,向里瞧去,有一个小太监立在院前,分明便是星辰。自从那日在东宫见到了她,她便随身带了字条,总想着再次碰到星辰偷偷的交给他,找个时间与他当面问个清楚。

颜星辰回转身,笑着唤她,“姐。”

“啪”的一掌掴在面上,颜星辰不禁侧过脸去,面上火辣辣的,他轻笑了几声,“这是你第一次打我,下手不轻。”

“你早就该打了,为什么要进宫?”她厉声斥责着颜星辰,眼底渐渐有些湿润,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她不允许星辰出事。

“姐忘了?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便是家,我自然是要来寻你的,况且我是个废人,不进宫……还能做些什么?”

颜星辰的唇角勾起一丝落寞,颜沁蕊心下一颤,却再也骂不出口,她仰着头生怕流出泪来,“可你不要命了吗,若是被那端贵妃看到可如何是好?”

“颜星辰早就被大理寺处以极刑,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小李子。往后,姐看到我就装作不认识,我自然也不会连累姐姐。”

“我怎能装作不认识,我看到你就会揪心,你若再出事可让我怎么活?”那泪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凡是遇到和星辰有关的事,她便总是不能自已。

“姐为我牺牲了太多,我也要做些什么才行。”

颜沁蕊听的不甚明了,可也没有在意,“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好好的活着,不要让姐操心。”

“姐,我要买下老宅,然后看着你快乐的过完余生。这是我儿时的心愿,亦是我毕生的心愿。”颜星辰依旧弯着唇角,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毕竟,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去搏一回。”

颜沁蕊不管再怎么问,星辰都不愿开口说了,两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姐姐就这样一走了之,伺候你的春来却丧了命。”

她心上一揪,如刺针芒,那是一条人命,竟就这样陨了,而自己便是那罪魁祸首,“我原本是要救人的……怎的却还是害了人性命。”

“谁让我们是踩一脚便会丧命的蝼蚁,纵使如此^还是要不顾一切的活着。”

星辰说罢便起身离去,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她脑子里很乱,她想着因为自己而死了人,心里便不是滋味。一直这样坐着,竟是到了夜幕时分,她才想起跟在身边的侍女。想必随侍的宫人已经回去了。她出了院子,向北而去,沿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路往回走,垂柳撩拨着平静的水面,湖岸旁憩着已进了梦乡的野鸭白鹅。

湖中一轮月,月中寄忧思,禁宫柳初绿,一瞬叶又眠。这样的美景,不知怎的,心下总是怅然。她越发的思念南王府的一切,她思念园囿里粗糙的院落,思念总是喋喋不休的老妪,还有那双……狭长的双眸。南王竟然杀了春来,想必沈妍儿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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