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呜呜呜,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能抛下玉珠,一个人在世上好不好!玉珠会听话,玉珠不会欺负姐姐的,爹,爹,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呜呜呜,呜呜呜,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沈玉珠的头趴在沈道文已经僵硬的尸体上,身体哭的发颤。.

管家探探沈道文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是啊,老爷有太多的遗憾没能弥补,死不瞑目也是情理之中。

“小姐,快起来,准备给老爷发丧罢!”

“我爹真的死了吗?真的死了吗?”沈玉珠含泪,无助道。

“小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爷还会一直守着你的,小姐不要太难过了。”

“嗯……呜呜呜,呜呜呜。”

“白斐,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你放开我!”

“这是?”沈玉珠侧耳,听了听,声音越来越近,她跑出去,只见沈奚初被祁王那一双安稳有力的手,抱在怀中。

“姐姐,王爷。”

“你爹怎么样了?”白斐放下沈奚初,点开穴道,将她死死捁在身旁,半步不离。

“我爹他……”沈玉珠咬住牙,话没说完,豆大的眼泪唰唰掉落下来。

“姐姐,爹爹他死了!”

“死了?”沈奚初先是身子一僵,半饷,又无情冷笑道:“沈玉珠,你不要装可怜了,白斐,你跟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沈道文死了,怎么可能,依他的性子,怎么能轻易死掉!

管家端着水,从房间里出来,“大小姐,你回来了?你快去看看老爷罢,老爷的眼睛一直合不上,他是太挂念你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不回来看看他呢?”

“怎么你也这么说?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沈奚初退后两步,巴不得逃离这个地方。.

沈玉珠哭着鼻子,控诉道:“姐姐,爹爹这几天一直跟我说,姐姐做的杏花糕很好吃,他一直想吃呢。可惜,他这辈子最后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杏花糕?他说我做的杏花糕很好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吗?”

沈奚初的眼泪悄悄滴在手上,她堆砌了十几年的城墙,仿佛遭遇了一道惊雷,瞬间崩塌。

小时候,她看见院子里的杏花开了,便玩心一起,捡了些回来做杏花糕,然后拿给沈道文吃。

而他,直接把糕点踩在脚下,说的话,她一直都记得。

“沈奚初,你是你娘的骄傲,你的这双手是用来抚琴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粗活的,你不知道吗?!!”

“爹爹,女儿只想讨你的开心,女儿只想和你说说话,女儿想见你,你已经一个月没有来看我了……”

“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是拿不到第一才女的名号,你就不是我沈家的人!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沈奚初跪在沈道文的床前,看着这具尸体,两眼无神,四肢乏力,机械似地重复完脑海里的话。.

白斐和她呆在这个房间,余光留意这她的一举一动。

亲爹死了?

她无动于衷?

她和沈道文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不是养尊处优,张扬跋扈的大小姐吗?

她已经跪了有半天,从下午跪到了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不会哭,不会笑,就跟被抽了灵魂的木偶一样,没有一点生机。

白斐狠不下心,径直走过去,伸出手想扶起她。“你好歹是她的女儿,他不会怪你的,起来罢,去休息会儿。”

沈奚初却推开他,突然冲向床边,抓起旁边的花瓶,就想砸上去,可砸到了一半,又狠不下手,摊倒在床边。

白斐看得出来,她有很多的心事憋着,“难受的话,就把所有的苦水都吐出来。”

“呵!我能有什么难受的,他死了,我倒还干干净净一身轻,死得好啊!真是死得好啊!沈道文,你看见没有,我过得比你好,比你好!”

说完,她大步走出去。

白斐以为这一次,她是真的无情,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便没有再阻止。

但走到了门边后,沈奚初却又停下来,蹲在门边,手捂着嘴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倾斜的瀑布,落下来。

白斐怔怔望着她瘦弱的背影,比她以往所有的表现,都要真实。

她的哭声由小变大,由隐藏到发泄,落在他耳畔的每一声,他都能感受到悲惨、绝望和无助。

他被震撼到。

“娘……”沈奚初抖着双手,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娘,我该怎么办,奚初该怎么办?爹爹走了,我真的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保护我,让我有个家了。可是,你会怪我的对吗?你一定会怪我的,他对你那么残忍,对你那么无情,女儿怎么能还替他流泪呢?”

沈奚初拼命打自己,仿佛只有身体上的痛了,才能暂时缓解心上的痛。

“小初,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白斐将她搂进怀里,眼睛露出惊讶之色,原来,看起来没心没肺,坚强无比的沈奚初,一直活在仇恨里,和自己一样。

他的仇人,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而她的仇人,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以为,他死了,我就可以活的好好的,这十几年,他一直希望我过得不如意,他给了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可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是啊,他死了,你的痛苦就结束了。你终于可以自由,不再受到他的束缚了。”

“不,不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久了。我苟且偷生,是因为我恨他,恨他给我的所有一切痛苦,我发誓,我终有一天,要用我的双手了结他的性命!”

“那你做到了吗?”白斐手的力道大了些。

“我长大了,到了我可以反抗他的年纪,可他却在这个时候老了,看着他两鬓的白发,我如何下得了手?”

怎么下得了手?

“白斐,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你爹害死了你娘,而你爹却养育了你十几年,你是会帮母亲复仇,还是选择原谅他?”

沈奚初的泪眸看着白斐,她要知道答案,她迫切地要知道答案。

“我?”白斐闪了下目光,眼神暗下来,这个答案他给不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沈奚初埋进他的胸口,哭地撕心裂肺,这天地间,唯有此处,可以让她短暂的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