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初被沈玉珠,拽到了太学府的后院之中,那里空旷寂寥,人迹罕至,她们两个人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松果儿跟着雪声,飞下来。.

沈奚初看到不远处,一个凸起的冢,眸光一下子模糊了。

沈玉珠拉着她,走过去。

来到冢前,沈玉珠蹲下来,抚去墓碑上的雪,轻轻道:“爹爹,玉珠带姐姐来看你了,你可以放心了,你不在,我和姐姐过的很好。”

沈奚初唇齿轻轻蠕动,看那个字的样子,像是喊了一声爹的样子。

“他就算被定了罪,但也是有功之人,朝廷不至于那么狠心,要把他埋在这个地方吧。他活着那么爱面子,呆在这个地方,死了估计都会不安。”

沈奚初依旧漠然的关注着这里的一切的事情。

沈玉珠愣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沉重,“姐姐,你知道,爹为什么要执意埋在这里吗?正如你所说,爹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埋在这里,无人问津呢。”

“嗯……他的心思太难猜,我从来就不是他最爱的那个子女,更不是他的贴心宝贝,这个我怎么知道。”

沈奚初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呛声道。

沈玉珠露齿一笑,眸光温柔又犀利,温柔是对这个父亲隐忍的慈爱,漠然是对这个姐姐顽固的冷漠的讽刺。.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沈奚初看着沈玉珠的背影,问道。

沈玉珠从冢的旁边,找了一支木棍,然后撅开了墓碑前的一片泥土。雪花很大,泥土里埋着什么东西,并不能看清楚。

“姐姐,爹爹之所以选择呆在这里,就是因为你啊。”

因为她?

沈奚初愣了一下,觉得玉珠的这个答案,甚是可笑。

沈道文不是很恨她么?恨她送走了他的女人,恨她给他带来了噩运,恨她不受他的掌控。

从这所有的种种,哪里能看出来,她沈奚初可以在沈道文的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分量么?

“姐姐,我知道你是不信的。”沈玉珠手伸进刚才挖出的洞穴里,拿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还有一纸文书。

“爹没有亲口跟我说过,但是,爹自己留下了一纸文书,你可以看看。”

沈玉珠眸中带泪,像是极力地隐忍着什么,但又强行的忍着,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姐姐,如果你看了之后,对爹还有什么想法,那玉珠无话可说。.”

沈奚初低头瞥了一眼那文书,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是特别之处,反而是那个金色的令牌,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令牌,难道是免死金牌?

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算了,沈道文的事情,和她沈奚初,有什么干系呢?

没什么干系。

沈奚初向后退了几步,不耐烦道:“好了,如果你只是想回来看看,那我陪你回来看了,你自己可以安心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回去吧。这里毕竟是朝廷封锁的地方,我们这样冒冒然闯进来,会妖人话柄的。”

说完,她转身,留下一个孤独又决绝的背影。

沈玉珠握紧拳头,大吼一声,惊动了树上的乌鸦:“姐姐!”

沈奚初顿住脚步,眼睛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和地上的雪花融在一起。

沈玉珠冲到她的面前,疯狂怒吼:“爹之所以选择埋在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是因为,他害怕,害怕太学府没落以后,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太学府没落以后,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沈玉珠把信,揭开,板在沈奚初的眼前。

沈玉珠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

“小初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已经不在人世了。爹知道,这些年来,爹给你造成的痛苦,已经无法挽回,爹知道,你恨我!可是,你要知道,爹活着不容易,爹活着,拼这一口气,不容易。孩子啊,爹写这封信的时候,命已经不久矣,这里的每一字,每一句话,都是爹的心血写出的字,或许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或许是我的命数,就到这里而已……”

沈玉珠不知道读了多久,沈奚初压根就没有看清楚,那信上说了什么,只是心痛,眼睛模糊,哽咽,痛苦,嘶吼。

沈玉珠把金牌,塞到沈奚初的手中。

“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的来到你的身边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幡然醒悟吗?都是因为看了这封信。”

沈玉珠仰天长叹,“原来,我跟我娘,一辈子都抢不过你。我不是爹的孩子,沈瑞不是爹的孩子,就连那个穆儿,都不是爹的孩子,只有你,沈奚初,最恨爹的沈奚初,才是他的亲生骨肉!我沈玉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争取,都抢不过你们的骨肉亲情。”

沈奚初蹲下来,冷风灌入她的衣服里,很冷,冷到骨子里去。

“爹出事的时候,他可以用这一块,免死金牌,救下自己的一生的英明。可是,他不要,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没用处了,他知道你卷进了逍遥宫,知道你被朝廷通缉,他宁肯自己一个人去死,也要把这免死金牌留给你沈奚初,将来逃命!”

沈玉珠声嘶力竭的怒吼,眼泪哗啦啦的落下。“你说他自私,是!他自私,他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你了。你说他虚伪,是!他虚伪,他明明很关心你,很在乎你,却又死死的咬牙,什么都不说出口,他不说出口,谁知道啊?”

爹……

“爹……”沈奚初跌落在地,她擦干眼睛中的泪水,默默的转向那个无人问津的墓碑,里面,埋着她最恨的人,一直以来,觉得最恨的人。

沈玉珠没想到效果这么有效,“姐姐,你站起来,你站起来。”

沈奚初的腿已经被雪冰的没有力气了,她抓着地,拼命的爬过去,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那个墓碑前。

冷笑:“沈道文,你以为你用一块金牌,免我一死,我就会感激你,就会认你做爹吗?不会!”

沈奚初发疯的怒吼,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部通过嘶吼,给发泄出来。

沈奚初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一块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的金牌,她在上面,抓出了一道印子,然后,一把碰到墓碑前。

“你给的东西,我不要!你能不能回来,睁开眼睛,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