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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

容蓟闭上眼,将滚烫的热泪逼回去。.

他已经什么都没了,容朝是他最后的亲人,也是最后,与她有联系的人。

有容朝在,他尚不至于太过孤独,而若是连这个唯一的亲人都失去……

他几乎不敢想象。

或许,是自己太胆小,太软弱了。

明知高高在上的代价,便是永生永世的孤寂,明知身为帝王,只能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但他却始终不肯认命。

钰儿抛弃他,现在,连容朝也要抛弃他。

他怎能……允许!

“大哥。”他紧紧握着容朝的手,竭力忍住内心中的悲怆:“有时候,我真想和你换一换,我宁可现在躺在榻上的人是我,如果换了你来做这个帝王,想来,你会比我坚强得多……”

“阿蓟……”容朝低低唤道,哪怕只是这两个字,都让他不堪重负,停了停,才继续道:“你比我坚强……正因为我的软弱,才……才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答应我,好好……活着,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活着……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

“大哥。”他松开他的手,强自压抑道:“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容朝终于艰难扯出一抹笑意来:“我已经活不成了,你心里很明白……在此之前,我还怨怪过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不公平,而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反而觉得,老天着实待我不薄……能亲眼看到你登基,看到你君临天下,我已经……很满足……”他的声音逐渐低微下去,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此刻,我更是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因为……我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大哥。”他骇然,忙伸手去试容朝的鼻息,脸色顿时大变:“怎么会……”

男子安静的躺在那里,比起之前的衰弱憔悴,此刻他的嘴角,凝着一抹安逸的微笑,看上去,倒像是正在做着什么欢喜的美梦。

一滴泪,终于落下,重重砸在了手背上。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就真的只有自己了。

唯有自己。

大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至少,你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后悔的事,哪怕是当初举兵谋反,你亦是无怨无悔。

人这一生,要做到无怨无悔,是多么不容易。

我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此生不悔,但是,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我羡慕你,在她临死前,还能得到她眷恋的拥抱,我羡慕你,在她临死前,仍是不顾一切地襄助她,我羡慕你,在她临死前,她的回忆中只有与你所经历的一切美好。.

而我,没有这个荣幸。

我更羡慕你,马上就能于黄泉奈何与她相会。

而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荣幸,更没有这个胆量。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这也是我与她之间的约定。

永生永世,不曾忘怀。

即便剩下的人生,只一场赎罪之路,我也会,一步步,将它走完。

站起身,将容朝手中的一本《水经注》拿起,抚平上面的每一个褶皱,郑重地,将书册放在容朝的手中。

他抬头看了眼沉寂的夜色,心头一阵空茫。

没有伤,没有痛,没有哀,没有怨。

一切都很平淡,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胸膛里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好似已经不属于自己。

原来,在极致的绝望后,人的心,会变得更冷更硬,犹如失去了养分的树木,彻底枯萎。

“来人。”他转身轻唤。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推门而入,跪下恭敬道。

他看也不看身后已经没了气息的男子,淡声道:“大皇兄已经去了,找几个人来,为他入殓安葬吧。”说完,头也不回,毫不迟疑地举步而出。

从今往后,他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

“你这是怎么了?从咱们坐上马车开始,你就一直在打哈欠。”玛朵看着对面无精打采的苏墨钰问道。

“没办法,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苏墨钰有气无力道:“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特别难受,怎么都睡不着,今天精神不好,一会儿进宫,你帮我担待点。”

玛朵被她传染的也打了个哈欠,“你不会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才睡不着吧?”

苏墨钰与半阖着眼睛,恹恹道:“紧张个屁!就那太和殿,我以前每天都要去一回,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哈……”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是啊,为什么睡不着?她也很迷茫。

“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口齿也开始变得不清楚,半梦半醒道:“唔……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玛朵翻了个白眼,自己都没说水土不服呢!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晋人,竟然跟她说水土不服?

鬼才信!

“喂,皇宫已经到了。”正睡得香甜时,苏墨钰被人用力摇醒。

睁着迷茫的眼睛:“这么快?”

玛朵担忧道:“你这样子,一会儿怎么进宫面圣?还是不要去了。”

“我这样子咋了?”她抓住玛朵的手臂,一下子直起身子,眼底迷茫困顿的神色顿时消失,唯剩一片清明锐利。

玛朵看呆了:“这就不困了?”

“我以前经常在去上朝的路上补觉,习惯了。”说着,跳下马车。

“果然是个怪胎。”玛朵在她身后嘟囔。

怪胎?有吗?她觉得自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她要是怪胎,那全天下的人都是怪胎。

皇宫巍峨,宫道深深。

时隔两年,再次回到这个森寒沉闷的地方,那种压抑焦虑的感觉,仍是没有半分减少。

前往太和殿的途中,玛朵不放心,凑到她耳边小声问:“真的没问题,你就不怕皇帝认出你来?”

她目不斜视,自信道:“他认不出来。”

“何以见得?”

“这里见得。”她指指自己的心口。

玛朵不解:“什么意思?”

她轻轻笑了笑,“从前的苏墨钰已经死了,而他认识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苏墨钰,现在的苏墨钰,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自然认不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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