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茁转眼百日,穿着他祖父使给他做的熊猫宝宝服,白白胖胖像个肉嘟嘟的大包子,爬一堆软乎乎的布泰迪熊布流氓兔布草泥马当中翻来滚去。贾赦将它们全搁一架贵妃塌上,下头垫着白狐狸皮的垫子,堂而皇之摆荣禧堂展览,跟动物乐园似的。那些来贺喜的见了一个个爱的了不得,有些老头比如程林那样的都想抢了回家去。

贾赦便立旁边一个劲儿显摆,恨不得世都嫉妒他有个大孙子。

贾琏起初也觉得他老子给他儿子弄的那身衣裳丢脸,偏他儿子穿那熊猫宝宝服比寻常的红包袱可爱许多,又见许多羡慕无比,倒也渐渐欢喜了起来。

因后头那些太太奶奶们也要看小少爷,贾赦便让将整张贵妃塌连同上头的动物乐园一道抬了过去。

才进了后院便引得众一阵大笑,贾茁看旁笑,他也笑,笑笑又啃他的小拳头,惹得太太奶奶们羡慕得了不得。

小叶子如今已是姐姐了,小大似的守着她弟弟,一面向说:“弟弟最乖了,晚上觉觉不吵的。”又说,“弟弟爱听唱歌,最爱听祖父唱歌,第二爱听姐姐唱歌。”还有,“弟弟爱臭美,祖父给他镜子他便抓了不放”云云。

凤姐儿如今儿女双全、丈夫出息、万事俱足,脸上圆和了许多。旁听了笑的合不上嘴,搂了她道:“女儿最是个疼弟弟的。”

小叶子一昂小脑袋:“这个自然!弟弟长大了也护着的!”

北静太妃见了点头道:“家和万事兴,老太太好福气。”

贾母十分喜悦,笑道:“都是好孩子。上了年纪了,只看着他们便快活些。”

忽然外头有捧了一大堆布偶过来,道是孙少爷送今儿来的这些家的孩子,若来客家中有孩子请抱一个回去。那些布偶都是后世的经典款,有趣得很,漫说孩子,大也爱的紧,果然告辞的时候太太奶奶们每抱了一两个回去。有家中孩子多的不好意思多要,问可有买处。荣府的便说,有家唤做“娃哈哈”的铺子某处,专卖各色布偶。众听了名字便猜出来,大约又是荣国公替孙子备下的产业,不禁暗暗瞧了瞧迎春,叹息不曾早些下手把她聘回去。

半个月后,预备给迎春陪嫁的图书馆也开门大吉了。因迎春花别称清明花,馆名“清明图书馆”。贾赦其实预备了许久,只等寻个机会跟圣回禀了便动手。院子、桌椅、书架并书籍都是早备好的,连图书管理员也早训练好了。每本书扉页上均盖了小小印戳,乃是贾赦自己设计的抽象迎春花儿。

不论何花五百钱便可办一张阅读卡图书馆看书抄书、若肯花二两银子当抵押也可借了书回去抄;退卡还钱。有清贫学子连五百钱也交不起的,可图书馆做五日工抵钱;退卡依旧还钱。图书馆有免费的茶水,自然是便宜的大碗茶。也有寻常的小点心,亦是不用花钱的。馆内禁止大声喧哗禁止衣冠不整之类的照搬后世。

因书籍众多,此馆一开,文士子交口称赞,日日满为患。

莫鲲听说了也去瞧了瞧,见那里一间间屋子尽是书籍,喜悦非常。又见文士书生不论贫富均肃静坐于桌前,或抄或读,颇有君子大同之味。因也办了张阅读卡,又看了看抄外头的那些书目,震惊了半日不曾回神。除去翰林院比不得,全京城大约唯有此处书籍为最盛了。然几能进翰林院借书呢?荣国府日后怕是要文中声名鹊起了。

慨叹了一阵子,随手才翻开一本《因话录》,恰瞧见扉页上那朵朱红色的印章,忽想起曾听郡主提起贾家小姐的闺名来。忆及贾赦平日之行事,不禁狂喜!莫非这图书馆早晚要随着儿媳妇的嫁妆姓莫?

念及于此,他竟安心不得,匆忙还了书便回去,同昌龄郡主说如此。郡主思忖了一会子,亦以为那座图书馆来日八成要进自家了。且她眼光较之莫鲲还长远些,不止惦记馆中那些藏书。听了丈夫之述说便明白,这图书馆来日可了不得,只怕可比得上成名书院了。

莫鲲欢喜得屋中转圈儿:“明儿好生谢谢浩之!”

郡主也叹道:“荣国公果然对孩子大方非常。”想了想,让往荣国府给迎春送去一副玉钗。

贾赦听说了连赞昌龄郡主聪明,“是个明白”。

图书馆开了不过七八日,贾琏回来笑嘻嘻的同他老子道:“父亲真能未卜先知么?今儿果然五皇子路上候着,可说了一番好听的呢。”

贾赦叹道:“且瞧着吧,大约那几位都能渐渐出来拉拢了。一概莫管。这会子蹦得越高、来日摔得越重。圣连那几个阁老都还没拿下来,他们就蹦了。圣心里什么滋味?”

此时宫中却是明妃窦氏独宠。皇后素来大方,倒不去管她;贾贵妃病了,闭门不出;吴贵妃本是她表姐。其余妃子也有不忿的,明妃并不计较,只是总有攀附她们表姐妹的替她们出手了。

这一日圣朝议上又让几个老家伙驳了,气得明妃那里狠狠骂了一通“老匹夫”。骂完方觉失态,倒翻回头来向明妃赔了个不是。

明妃笑道:“听说气大伤身,圣发出来便好了。圣安康才是妾的好日子呢。”

圣倦然炕上歪着,以手扶额:“唯有爱妃这里朕才舒心些。”又叹道,“眼见太上皇的腿快好利索了,他们又硬起来了。”

明妃忙“嘘”了一声。

圣哼道:“朕自己女屋里也不让说实话么。”

明妃上去替他揉揉太阳穴,叹道:“圣稍安。圣乃天命之,些许魑魅魍魉能奈圣何。”

圣委实舒服,渐渐阖目睡去。

数日后,太上皇扶着练习行走时,两边扶的同时摔了。太上皇自然也摔了。

圣大怒,下令彻查。不多时竟查出太上皇身边一个很是得力的老太监来。

老太监缓缓向那来问话的道:“委实是杂家做的。杂家自知该死,尔等便莫要问了。”又笑道,“旧年老圣是如何摔的,圣心中有数。杂家只袖手旁观罢了。”

那问话的森森一笑:“公公,上当了。且让当个明白鬼罢。这回不是主子之命,乃是有假传其意。”

遂抓了一长串的出来,有宫里的老姑姑,也有老太监。

原来他们竟是得了明妃之意朝老圣下手!圣长叹一声:“此罪大也。”因下旨降明妃为末等更衣,打入冷宫。

宫里乱议了一阵,不日便平息了。又过了大半个月,贾元春才痊愈出门。此后对她大伯父言听计从。

这般宫闱密事连姜文也不甚清楚,竟是贾赦去寻司徒塬商议两校学生联谊春游之时,司徒塬告诉他的。

贾赦闻听不觉齿寒,万分庆幸自家闺女不曾入宫、大侄女也算听话。

司徒塬因笑道:“塬祝贾贵妃早日得育龙子。”

贾赦摆手:“别!她要生也得是闺女。们家可不乐意搀和进们家的事儿。”

司徒塬道:“无事。皇长子早夭。二皇子恰满二十,三皇子十九,四五两位十七,七八两位一个十二一个也十一了。”

贾赦头疼:“别跟说这么清楚、不想知道。今儿就不该来找联什么谊。”

司徒塬自顾自道:“贾贵妃纵这个月便得龙子,生下来也差八皇子十二岁,差皇后的三皇子二十岁。轮不上他。”

贾赦烦道:“哪里知道家老太太!心思活络着呢。”遂摆摆手,“别扯这个,到底联谊不联。”

“自然联!”司徒塬道,“不怕圣疑心?”

贾赦哼道:“将一切摊光天化日之下,他疑心什么?再说有小齐姜文呢。”

司徒塬叹道:“他竟这般好运,有们这些帮着。”

贾赦瞥了他一眼:“还不死心?”

司徒塬不答话,又翻回去说宫里:“那八侄儿生下来后十几年皇兄未添皇子,猜为何。”

贾赦道:“不猜,不想知道。”

司徒塬道:“太后与先义忠亲王母子的手笔。”

贾赦一愣。

“偏这些年来,圣竟没少疑心皇后。”司徒塬笑道,“如今宫里安生了。若妃嫔有孕,反能洗脱皇后之嫌。”

贾赦连连摆手:“说出花儿来都没用。们家的事太麻烦,最讨厌麻烦。”

司徒塬叹道:“虽是如此,贾公爷何时少过麻烦?”因恭敬递给他一盏茶,“今日乃寻贾公爷联手,共同扶持令外侄孙儿可好?”

“不好。”贾赦并不接茶,“皇子外家太辛苦,皇帝外家太危险,不干。”

司徒塬无奈,只得搁下茶:“罢了,们还是商议联谊春游的好。”

后贾母从宫中回来说,皇后竟早知道元春避孕,特宽慰她,暗示许她停药。

贾赦大呼“好悬上当”,心中骂道:“素来只有爷四处截消息占便宜的,如今他竟也给爷来这一出。”

因告诉贾母:“母亲下回叮嘱娘娘,此时万万不可。皇后定然不止告诉她一个,务必等前头少说生出一位健健康康的皇子、最好两位、公主不算,且旁的宫妃也有孕时,方可停药。”要说这么多年皇后什么也不知道,鬼才信呢!不过是借着圣整顿宫闱,将从前的一并推到先义忠亲王头上罢了。横竖她儿子都十九了。再说元春是自己避孕的,总比旁下手的那起子宫妃少些野心,也好控制。

贾母听了半日,念叨说:“这会子宫里还没有孕呢,若等有皇子健健康康生出来少说得一年。”

贾赦苦笑道:“家是替娘娘当挡箭牌试毒针的,难不成咱们还妒忌不成。”

贾母这才明白其中关切,下月细细说与元春不提。

贾赦却不曾说,若此时元春怀上了,明面上乃是欠了皇后一个大大的情,他们家若不帮着三皇子,三皇子并皇后那一系定然记恨心的。那时候三皇子的亲爹岂能答应?

宫里之事算暂安生了,贾赦心下对司徒塬较之从前警惕许多,面上却没事儿似的安排学生与五原医学院的小大夫们一道出去顽。

不是去道观和尚庙参观,而是上郊外找了座景色还凑合的小山坡爬了爬,带上烧烤架子去烧烤,让医学与数理化来了个亲密接触。两边的师生都不多,凑一处不到五十。老老少少的攀花折木破坏环保、满山唱起“最炫民族风”,热闹极了,连司徒塬都让他们逼着跳了个舞。回去后学生们数日安不下心思来。

如今林黛玉贾赦身边养了这两年,胆子早养大了。因这这日听贾环等屏风那头说他们春游何等有趣,欲拉迎春一道去闹她舅舅,也想春游顽。

谁知迎春近日得了昌龄郡主送来的几本好谱,下了学便扎进棋谱里,竟不想去!黛玉势单力孤,又拉惜春去。惜春与贾赦极少相见,不肯去。其余探春岫烟湘云等自然愈发不敢了,闷得黛玉院子里直绕圈儿。

紫鹃一旁笑道:“姑娘何不同姜姑娘商议商议?”

黛玉闻言笑道:“果然是个有主意的!”立时回屋去写了封信让快送去给姜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