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传说。
或许是早就有的传说，又或者是在昭衍女帝四处求药的时候突然掀起的传说——关于人鱼的传说。
人鱼身上到处是宝，吃了人鱼筋容颜不老，吃人鱼肉永葆长生，若是人鱼筋和人鱼肉一起服下便会长生且容颜不变。喝了人鱼血，可重返青春。人鱼膏做油灯，永世不灭。人鱼鳞片乃是稀世珍宝，做铠可刀枪不入，做配饰则光辉长存。
于是在那个民愿沸腾的时代，人鱼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为了长生，人们甚至可以疯狂的填海，而离开了水的人鱼，甚至不如涸辙之鲋。
“离开了水的人也是一样的不堪一击。”风华坐在黄沙当中，轻轻张开了唇，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末轻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找水。”
风华站起身，固执的要和他一起走。
劝诫的话在对上她的眼神之后，没有说出口。末轻箫由着小东西在前方带路，时不时看她一眼。在嗜血倒下的那一刻，他还庆幸还好不是径。而在径用那片水花把他们卷送到沙漠之时，他不知道说出什么宽慰的话。
径若是能够打败希亚，便没有把他们送来流火沙漠的必要。
由于缺乏水分，嘴唇卷起了焦皮，风华动嘴唇的时候，唇皮相互扯了一下，有一丁点的痛。这点痛不算什么，只是让她觉得难受。
炽热的太阳烤得人睁不开眼来，这里是流火沙漠，人们常常说这个地方空气里流动的是火焰，炙烤着人们的生命。武功再高，在这片土地也没了用武之地。
风华跟在末轻箫的身后，脑海里有关人鱼的情节还在继续。那些情节都是从书中得来的，但凭她的阅历，只怕书中所写还算轻的了。贪婪这东西，她很熟悉，不然也不会用传说中的三大至宝陷害隐理者。
捕杀人鱼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风华实在不知自己和人鱼有什么渊源。她想，如果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鱼的事情，径也不会一直护着自己。
她的脸部肌肉扯动了一下，算是笑了。径很早就和她说，他知道长生不死的秘密。那个时候是对自己的试探，还是掏心掏肺？
两人无声的走着，没有水、存粮，这让他们不能再多说一点话语浪费气力。
啪的一声，末轻箫倒下了，倒下的他像是一个沉重的秤砣。
风华蹲下身子，看着他。
被沙子摩擦了一下脸，末轻箫清醒了些，他朝着风华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没事。
她握住他的手，扶起他慢慢的走着。听说，在缺水的情况下，女人比男人支撑得更久些。
她的手很冰，像是一块散着雾气的冰坨，冷硬得没了情感。他望向她的眼，黑黑的眼球和黑夜降临似地，看不清楚她眼里有什么。
最先晕倒的果然还是末轻箫。
末轻箫的脑里绷着一根弦，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一起身，便发觉身上全是黄沙。他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好多了，但是身上的轻松并没有让他真正轻松下来。
拂开旁边的沙子，他看到了风华，以及一旁沾了血的匕首。
风华让他喝了她的血。
小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末轻箫抱着风华，从怀里掏出了药。这药在他一度昏倒都未曾想碰，必然不是什么好药。
风华的眼蹭的睁开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要送进嘴中的药物。
被她的眼睛看着，末轻箫渐渐心虚起来。
“嗜血、径、小并……”风华低声念了这几个名字，“末轻箫，你别加入他们。”
她的每个字都低沉沙哑，仿佛每个字都用了要咳血的力气。末轻箫听她这么说，便将那药丸又收回怀中。
是了，嗜血在他们的面前被活活的拆了骨头。
径会将他们送到这九死一生的地方，留在那里必然是没有生路的。
九龙瀑布是左丘并传递过来的消息，他也是凶多吉少的。
相互搀扶，两人的想法都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活。
被太阳压榨掉每一滴水分，风华反而在想人鱼离开水时的样子。她记起来径洗浴的时候，是不让人靠近的。
风华再次醒来之时，喉咙很疼，喉壁好似被人刮过一样，被挤压掉水分的喉壁连弹性都快失去了。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帐顶。
斜眼看去，旁边是笑意吟吟的简单。
“他呢？”风华说出这两个字，简直要了她了命了，动动嘴都觉得脑子疼。
简单拿着胡萝卜，喂着座下的驴子，“他服了药，身体透支，死了。”
风华转动着干涩的眼球，眼球的每一次转动都因为干像是在沙子里滚。
“加入我们飞星杂耍团吧？”简单拿着胡萝卜的手往前动了动，驴子叫了一声也动了蹄子，走向风华。
“要见他。”
简单不答她的话，反而垂目看着她手腕处绑着的丝帕，“都已经泛黄了，我帮你换新的绷带吧。”
她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没受伤。”
简单不置可否，扯下那手帕，手腕处确实看不出受了伤的迹象。
“不答应吗？”简单的话又跳了回去。
风华闭上眼睛，摆明了不想和他多说。
他叹了一口气，“团里可有人在觊觎你的脸，风华。要是你加入飞星杂耍团还好，我这个做团主的也有个帮你的立场，你不加入……”
话语意犹未尽，威胁得恰到好处。
简单出去没多久，惊鸿就进来了，他先是“哎呀”了一声，随即笑眯眯的走向风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人缺了水，憔悴多了。”惊鸿一边用湿帕子给风华擦脸，一边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的脸部肌肤看。
“猪总是要养肥了才杀，皮也该是养好了才扒。”惊鸿的手顺着她的鬓角一直滑倒了下巴。一只红色的蝎子杀气腾腾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只要惊鸿的手再慢一点就会被毒到。
看着小东西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风华的唇边溢出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