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良没听懂，但蔚兮却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裴念宸这是在借力打力！更也许，即使没有她受委屈这件事，他完全还可以找到别的理由来完成今天的事，哪怕TG不需要这款香料，他要的，只是让江汉集团无路可退，无路可走！
她忽然觉得心口压抑艰涩，连带着回程的路上都寡言少语。
江有良垂垂老去的身形总是不自觉地在她眼前放大，这八年来，他从未被允许尽过父亲的职责，他送来的礼物，也从来都会被她丢进垃圾桶里，她始终都在抗拒他，也抗拒整个江家。
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眼眶泛疼得厉害？
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这八年来，那个女人纵然外表再风光，商场上再有雷霆手腕，终究还是回不去从前的雍容平和。那个让她整个童年都活在荣耀之中的着名钢琴家早已死去，每每站在舞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景仰与推崇的璀璨星光也已悄然暗下。
她还知道，舒小梅如今唯一的仰仗，也只剩下那个男人了，而她这个女儿……却间接做了摧毁这个男人的帮凶？
何必呢？
她闭上眼，既然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情，裴念宸又何必要拿她当这个动手的理由？！
以至于……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心里深埋未拔的芥蒂化成最实际的行动，用一整个江家来祭奠她深爱的英雄。
可她……又凭什么？
平心而论，舒小梅只是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她可以不去参与，不去分享，又凭什么去破坏呢？！
蔚兮这一路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从前都不敢去想的事情，想到最后只是笑，笑自己怎么就能活成这副鬼样子呢。
无家可归，无处可依，无人可爱。
他们搭了最早的航班，抵达国内时，天色才蒙蒙亮，从盛烈夏季重新回到寒意凛然的冬日，巨大的反差让人只要一说话似乎会被立刻冻住。
好像旅途不愉快？充当司机的陈二边想着，边时不时拿眼角余光打量这两人，最后还是识趣地闭嘴不问。
裴念宸坐在林肯车内，脖子上戴着之前的那条围巾。这条围巾还回来时还被她特意洗过，用的洗衣液的气味是他喜欢的。
“蔚兮？”发觉她并没有立即坐进来，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淡了些，“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宽敞的后座，其实完全可以容纳不少人，但眼神倔强的女生像是执意要个答案，抿唇立在车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裴念宸，你其实早就知道吧？”
“没错，他是我继父，江汉集团有我百分之五的股份，但已经被我捐出去了。我不理解的是，你做的这些，到底是为我出口气，还是只想借此打垮他？”蔚兮想吸口冷气缓和一下起伏难平的怒意，却不小心灌了满口的寒风，呛得连连咳嗽。
裴念宸敛眉：“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不是，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说你喜欢我，我表示我很荣幸。但不代表你可以用为我好的名义去做任何事。”她把车门关上，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后退小半步，仿佛可以就此和他划清界限，“裴总，我最近要准备期末考，想请个假，可以吗？”
清晨的浓雾将女生秀丽的眉眼笼起，却无损她这般盛气凌人地说话时，身周那一瞬耀若晨星的光芒。
极短的沉默后，车内的男子发出一声低笑：“很好。陈二，开车。”
“少爷……”陈二试图劝解，这种时候哪能丢下人家一姑娘家啊，女孩子是要哄的要哄的啊我的笨少爷呦！
“开车。”
“……是。”
然后黑色的林肯车便这么不留情面地从蔚兮面前开走，扬起的气流让她不设防地又呛了口寒风。
这个人……蔚兮扬眸瞪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顿时觉得心口更加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