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两千艘小舢板离开之后,船行驶的速度愈加的慢。.浆激起的水声几不可闻。

平静的黑夜里,所有的灯火都熄灭,就着那浅浅的月色,看不清的是远方看得清的就是触手可及之处。

所有的人屏息以待。舜华盯着滴漏,看着水珠滚落滚落。心也随着它缓缓地规律地跳动着。

“如初,黑夜可以掩藏我们的身形,同样也能掩藏敌人的。在黑暗里,谁先暴露了行踪,谁就输了先机。而我们在宽阔的湖面,距离一近就会很明显。”

“这点小五不用担心。我特地选择了紫红色的风帆。夜晚行进,放慢了速度,把帆布拉下,掩盖着整座船。微茫的月光,照不见这暗红。”

舜华回头看着那飞扬落下的帆,抬头看着那月,有云时不时地飘过,偶尔没有月光……这天气,似乎顷刻间就要有雨倾盆而下。静止的风静止的水静止的呼吸,还有彼此静止的凝望。

不知过了多久,舜华刚想站起。站在对面的如初却突然狂奔而来,将她揽入怀里。不……确切的说是护在怀里。心揪紧,搭在他肩上的手,五指收紧。

只是那一瞬间,她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耳边有飞掠而来的箭。黑暗中,看不清箭来的方向。.只有零星的几支箭。所有的士兵都躲在船舱或者是端着盾牌。箭虽然少,可是每一箭都带着稳稳的力道,插入船板半个箭头。

不过是用来探路的箭居然有这般的力道。看来对方是誓死也要守住崖城。

有士兵通报说在大军之后,有船在迅速逼近,呈现包围之势。探查兵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多少人数,时间紧迫,派人赶紧来通知。

他就站在船头,看着前方开阔的河面。这样的静谧之中,唯有那山间的清风依旧。他的紧握着桅杆,

“如初,这样撑不了多久。你还是尽快去吧。”舜华不想看到他这般犹豫,“若是不放心我,那大可不必。”

“小五,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如初痛苦不堪,他不该带她来的,她不该出现在这里陷身险境。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尽快前去,可是他放心不下她。带着她,却又怕把她带进更危险的地方。

他没想到那敌军之中,竟然还有如此高人。在张寅带兵试探之时,竟然能按捺得住,依旧守在这里,请君入瓮。这个时候,若是整个船队的后方被攻破,那么将是兵败如山倒。且不论张寅和张清那边进展如何,大军被围困进退不得,绝对是必死无疑。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绝对不能损伤到主力。

舜华抬头望着月。这个时候她无心赏月,只是惯性的,看看月看看天空,她就可以义无反顾。“如初,我不是一个人,是两万人,你是来收复崖城的,还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全?如果是后者,那么我是不是不该……跟你来?”

他不说话。舜华转身幽幽地望着他。这样深邃,幽暗的眼神,让如初心痛如绞。

“我不该来的。”

“那你自己小心。这里就交给你了。”抛下一句话,他转身,站在一边等候放下小船。士兵利索地放下了船而后抬头喊如初下去。

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扑向了他。环抱着他的腰,靠着他的后背。夜风中,他的体温温暖她的脸颊。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只是一滴泪,可是她的心却仿佛经历着凌迟一般的痛。

“如初,我相信你,所以请你一定平安,回来我身边。”明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时间感伤,却不由自主。

“我很快回来。”

她缓缓松开了手。他缓缓转身,她猛地转身背对着他,声音低沉。“你快去吧。”

片刻后,他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消失。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在颤抖,不得已抓住了他刚刚握过的桅杆。她在害怕,从来没有亲身步入战场,第一次竟这般凶险。从来没有害怕过,却因为是他,心不由得颤抖。

如初,我相信你,为何还是怕?

长袖在风的吹拂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桅杆。守候在一侧的士兵,举着盾牌,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小姐,你还是回船舱吧。”

“我若是回了船舱,若是前方有点什么动静,我如何做出反应?我若是迟了一刻……”舜华沉默,没有如果,她必须要确保前方无虞,她不能让如初有后顾之忧。

“我们一定能保护好小姐。”声音不响却无比坚定,舜华感激地点点头。

船还在缓慢地前进。这绵延的船队,她根本看不见后头。只见山间开始有几处火势渐大。这燃烧着的熊熊火光。两岸的山林间响起震天的声响。

静谧的夜,陡然间被打破,这场争夺迫在眉睫。

视野的尽头,她看见有船只在靠近,愈来愈近,却仿佛远在天边……

心,静得窒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号令!这一刻的抉择,她的心在打颤,她是否可以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