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那绝代的芳华在雨中坠落，湮灭，雨却依旧还是不肯停歇。.
搬回柔仪殿已经有两三天。这连绵的阴雨不断。动了胎气，最忌讳这样的连日阴雨。缠绵病榻，绝非她所愿。
如初每日都会进宫来探视，虽则时间不久，只来得及说些闲话。他说两日后父皇正式召见他和昀若。
舜华的心不由得一紧，“如初，昀若说他和你相交一场，不会对你怎样？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脸色依旧不好，却比那一日好了许多。那一日，好容易见到她，她安静的躺着，毫无声息。他真的好怕她会有事。虽然太医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她没大事了。可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六个多月了，这样一撞，胎位不正，太医花费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勉强保住她的胎。她也是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才活过来。
这一次，她真的是将所有人都吓坏了。皇后因为惊吓过度，这会子卧倒在床，陛下的伤寒更是加重了不少。整个皇城，一片死气沉沉。而在他看来，她的笑才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般的憔悴，易碎。
她抬眸，扯出了一抹笑，竭力隐藏那憔悴和伤感。“如初，你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八皇子的心思，谁知？倒是太子殿下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他伸手握了一下药盏，温度刚刚好，便将它推倒她面前。
“这几天，我天天能见到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说吧。势力慢慢渗透朝野，是需要时日的。”
“你说的对。”一声轻叹，端起了眼前微凉的药。一气饮下，深吐了一口气。
“小心点。”他笑着摇头，这药苦，他就说要她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她倒是从那以后找到了好办法。
“舜华，今天身子舒坦吗？”人未到，声先至。夜华端着一碰兰花跑来。那染了泥的长衫，微微凌乱的长发。
舜华拧眉。“皇兄，这一大早的，你去干什么去了？”
“去清幽那里了。对了，如初你进宫，怎么不去看看清幽？”
如初早已起身，规矩行礼。.“臣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五殿下又是故交，故而频繁来叨扰。”
“皇兄，你坐，我有事同你说。”
夜华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道：“在你说之前，我有事告诉你。我见君玥在柔仪殿外等着，这么多天了，你真不见他？”
舜华别开眼不说话。这柔仪殿偏殿，是小时候她所居住的地方，让她回忆起模糊的小时候。记忆里好像都没有这样讨人厌的雨天。
“舜华，你若再不见，我怕他是硬闯也要进来的。”
“皇兄，如初，我累了。”她说着站起身向内室走去。这几天她将他拒之门外。可还不是每一次都被他闯进来。今天也不会例外。这个宫中，有谁敢拦他，怕也是没有。她之所以每次都让如初先走，就是怕他们撞见。
不再在乎是否被误会，她只是怕给如初带去不幸和无谓的争执。
蜷缩着窝在软榻，他就站在一边，看着她，安安静静地不说一句话。她惨白的容颜，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涣散。她抬手，轻语，“小琴，有光，眼睛，疼。”
小琴福身，伸手放下了珠帘和幔帐，问道：“殿下，好些了吗？”
舜华不做声，侧过头，伸手抚摸着小腹。那种恐惧再度袭来。那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摆。有惊无险，是她唯一觉得庆幸的事。宝宝还在，是支撑她继续的唯一了。她看得见自己的手，五指消瘦苍白。似乎能看见力量在她手掌之中一点一点消失。她却又是那么执意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那椅的珠帘纱幔，他就在帘的那一边，隔着这一道帘，她执意将他隔绝在自己的心之外。就算是心痛，也在所不惜。
小琴回身对一旁的君玥道：“将军，公主要休息了，你是不是先行离开？”
他轻轻摇了摇头，那椅的珠帘。她的脸若隐若现。他不敢开口，不敢离她近一点，哪怕只有一步。她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将他的心千刀万剐。
这一夜，悄无声息的寝宫，他守在她的榻前。不知不觉扑倒在她下榻。夜半迷蒙中，梦里有她的声音冰冷，“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愕然惊醒，翻身坐起，竟是在冰凉的地面睡着了。坐起身，看着一身的狼狈。榻上的她呢喃了一声，很难受的样子。他挥开了珠帘，一阵轻响。
榻上的她呼吸凝重。伸手却不敢，冷汗还在额际。“如初……”
她的梦呓，从来都是他的魔障。这一次，伤她如此之深，竟不敢再去碰触。
“如初……”
她又再次呢喃，拧紧的眉，滴落的冷汗，愈加浑浊凝重的呼吸。再也克制不住，抱她入怀。脸贴着她的脸颊，热辣辣的。吻着她的唇，轻轻的软软的甜甜的，涩涩的。完完全全的渴望。吻落在她的颈间，闻见她的发香。
怀里的人扇动着脆弱的睫毛，睁开了眼，仿佛是蝴蝶张开了美丽的羽翼。让他的惊慌失措，无所遁形。
“滚……”她开口，别开眼。君玥的心，被剜了一刀，鲜血淋淋。可是，从现在起，每靠近她一分都将会鲜血淋淋，这一路满布着荆棘。他已经被别无选择。
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你发热，我叫太医。”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要你滚。”她的头确实有些发热，迷迷糊糊的，根本是不出力来。伸手推他，却还是滑落。君玥握住她的手，侧头喊人。
小琴跑进来的时候，见舜华这副光景吓得直掉眼泪。太医来过后，开了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休息。“殿下，保住胎儿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时候你千万要小心。每日躺着对胎儿不好，要适当的出门走动。半夜的时候若是惊醒，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躺着睡。起身走动一下。不过走动的时候千万千万要小心。只要稍有不适，请殿下立即唤老臣前来。”
舜华无力地点了点头。太医走后，君玥抱着她起身，走到平坦的廊下。放下她的时候，她伸手扶住了木柱。舜华扶着栏杆缓步轻移。些许的不适让她走一步就要喘好几口气。
伸手挥开他的搀扶，她的声音不无嘲讽。“龙君玥，你是故意让我看见我的狼狈和无能为力，是吗？”
“那么你呢？是在折磨我，让我自己我错得有多离谱。让我差点失去了你。”
闻言她笑了，眸子是一片死寂沉沉的暗黑的水，荡开了一丝诡异的涟漪。她说：“你觉得，你现在还没有失去我吗？”
“我不会失去你，绝对不会。”
她笑，回眸望着他，这些天来，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她将他看得明白，看得清楚，才能说得真心，她说：“是，你不会失去我的。”
他的心一痛，拥她入怀。她红唇轻启，一声轻笑溢出，幽幽的声音是无形的绳索，绑住了他的手脚，无法动弹。“从来未曾拥有过，何谈失去。”
良久的沉默，他问，撕心裂肺，“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她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继而无力地垂落。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薄雾飘散在风中。“等有一天我拿刀杀死了你，我会在你的坟前对你说，我原谅你了，如何？”
话未尽，她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在他怀里。
抱着她躺好，拧了湿巾搁在她滚烫的额头。频繁地换湿巾，整整一夜，她的烧才稍稍缓了下来。她昏沉沉的睡着，怎么喊也不行。药喂不下去，喂进去又吐出来。君玥一口一口的口渡给她，才勉强喝了半碗药。
这一夜的折腾，直到天大亮，她才醒来。
连日来的雨，总算是停了。坐起身，感觉精神很是不错。便要人开窗。小琴含着泪水呵斥道：“殿下，昨儿个晚上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才回来。就敢开窗，要是再着了凉，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肚中的惺孙，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怎么了？”烧得迷迷糊糊的，她记不清昨晚几许事是真，几许事是假。好像是和龙君玥在廊下走了一遭，再然后她就晕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昨晚龙将军守了你一整夜，今早有要事回府去了……”小琴抽泣，想起昨晚龙将军那样子，又不由得提及。看到舜华脸色骤然大变，她连忙止装头不再说话。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知你抱恙，在外殿守了一个早上了。你现在见吗？”
舜华默默点头。这件事她不能再拖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皇兄最疼的就是自己，她要的，就算是皇兄他不能答应，他也会答应的。
这么想着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虽然头还沉沉的，但是至少她不会迷糊。
只是昨夜，昨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