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摆的衣裙，她扶风踏云而来。.那紫红色的厚重的绸缎，在她身上却仿佛只是云一般轻巧。随风舞动，她扬袖坐下的时候，地上泛起了一层桂花，清淡的香气在鼻尖身周回绕。她抬袖掩嘴笑。“夜华，这不是我院子里的花吗？我就说这一大早起来就都不见了。”
“你园里的花，开得最盛，盛极的下一瞬就是凋谢。所以……”
“刹那芳华非。”舜华伸手抓起了筷子，夹起了那粉嫩的花瓣，“这是什么？生吃菊花瓣？”
“不，是水捞淡菊，名清泉流菊。”
舜华夹起含入嘴里，一股淡淡的蜂蜜的香气传来。“有蜂蜜？”
“对，菊花本来就带着清淡的苦涩味。适宜的有那么一点点蜂蜜，感觉如何？”
舜华搁下了筷子，朝着昀若笑。“八皇子是真的喜欢，还是和我一样，只是因为是夜华的缘故才动筷的？”
听见那笑声若银铃一般清脆，昀若愕然抬眸，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率性。
他抓起筷子，夹起了那菊花，看见了那连在一起的晶莹的蜂蜜的丝。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真的很美。味道也很美。”
舜华侧身，让小琴遮住自己的脸，指尖滑过眼角，抹去了那一滴泪。
“殿下，怎么了？”
“没，闹的。”坐直身，舜华伸手指着昀若眼前的那一盘。“那个完整的菊花总应该是生的了吧？”
“是蒸的。”夜华还很认真地回答。舜华一口气没喘上上，笑岔了气。“你……夜华你……”
“我真是不知道，今天你怎么这么开心？”
舜华侧头看着他，很不给面子地笑，“夜华，是你太好笑了。干嘛要用菊花宴来做践行宴？”
昀若抬眸看她，“这菊花宴还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夜华第二次办菊花宴。第一次，他……”
“舜华——”夜华赶紧出言阻止，还起身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你今天是怎么了？”
舜华咬唇，却还是有轻轻的笑声溢出。因为被突然抱住有些痒痒的，她便挣扎，夜华伸手挠她。舜华别笑别推，“夜华，你放手，哈……我喘不上气了。”
昀若望着他俩，感觉好温馨。.原来皇家还可以有这般温情的亲情。哥哥和妹妹之间这般亲昵地打闹。她脸上的笑，仿佛是调皮的女孩。只是何时，他也可以这样搂着她入怀，看她笑靥如花？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赤裸，那头的两人不禁回头看着他。
舜华一愣，抓住了夜华的手，推开。“好了啦，不说了。”
夜华看见了对面他的眼神之后有些尴尬，起身坐回了原位，正襟危坐。“八皇子见笑了。菊花宴是文士之间的或俗或雅的聚会会喜欢的宴席。我只是以为桑植可能没有，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桑植确实没有菊花宴。我第一次见这么奇怪又精致的宴席。”
“精致吗？”舜华好奇，“其实我上次去过你的行馆我就发觉似乎桑植的宴席都比较粗犷。”
昀若咽下了一口，搁下了筷子，端起了酒，抿了一口咽下去之后才道：“这也许就是地域的差异。”
看着他那样子，舜华不由得发笑。明明就是受不了那个味道还要装作很好吃，很享受。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一处长亭，威武的仪仗绵延到视野尽头。舜华望着眼前的他，心里竟然会有些许不舍。这半个多月来，因为有他在，所以她转移了好多注意力。而他的热情和体贴，在她几近崩溃的日子里曾经救过她。
突然说他要走，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无法见面。猛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此别过。”他站在那马车旁边，望着走近身侧的她。
她抬眸，眸光中有着让他心动的恋恋不舍。她抬手，指尖和红唇相碰，她有些难以开口。她不自觉地咬着指尖，眸中有隐隐的泪光。另一只手抓住了衣袖的。
风吹动她的发丝，在她柔软的双肩滑过。看着她的红唇轻轻开启，看见她在说，‘珍重！’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因为他整个心神都已经飞离。
他愣愣站在那里。然后舜华有些不知所措，回眸去看夜华。
只是回眸的瞬间，她只觉得手臂被拉住了。然后她又猛然回头，撞见了他怀里。轻轻的，柔柔的，她闻见了他身上恬然的体香。困在他怀里，她完全不能反应。
所有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后来小琴回忆说，只是那个场景太美，所有人都仿佛是置身幻境。那样美丽的两个人，临别的拥抱，唯美。
她的手轻轻抓着他的肩，微微凌乱的褶皱，最初的惊吓过后，她悄悄舒眉。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的手臂很长，将她仅仅抱住。“你知不知道想这样抱你好久了。”话未尽，只觉得骤然间失去了温度。他松开了手，她抬头只看见他转过身的背影。
抬头看着他，他弯腰进入车厢。转过脸来的时候，他冲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那一笑，倾城，晕眩了她的世界。她盯着他的脸，那一颗泪痣在他的笑颜上，第一次也带上了喜色。她微微扯开了嘴角，却有一滴泪滑落在嘴角。
那马车在她眼前走远，好久都没有从那一笑中走出来。夜华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舜华，你和他是怎样有如此交情的？”
舜华吸了口气，拉着夜华的手。“好容易来了这郊外，陪我散步好了。”
走在那山间的小路，那碎碎的石子走过还会有些许灰尘泛起。
“昨天你是怎么了？”
“只是很累，想睡着一点都不想起来。”
“那后来又为什么醒来？”他抓起了她的手，低头看路。看着他这么仔细，舜华不由得发笑，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不要这么紧张，这路平坦的，你看什么？”
“舜华。”他转身很认真地看着她，抓着她的肩，“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知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知道，所以我错了。”
夜华忍俊不禁，抓起了她的手。“现在是回宫吗？”
“不，我想回将军府。”她抬头看着
“怎么了？龙君玥昨夜守了你一夜，你决定和他和解了？”
她摇头搂住了他的肩膀，一起走向那马车，微微合上眼，无比的舒适。“不，只是觉得累了，继续这样下去，我无法收场。”
“原来我的舜华，心有变细。”
粉嫩的脸颊靠着他的肩，丝裳在脸上滑过，她有些伤感。这衣裳这刺绣是母后亲手缝制的。“夜华，你都不问我为什么送母后去江南？”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送母后去江南。父皇没有拦，你就该知道，大家心知肚明。”
她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扯着他的衣袖，轻语撒娇，“夜华，你为什么不去？江南……其实很美。”
“这件事你撒娇都没有用。”
“为什么？”舜华睁眼望着他，狠狠揪住了他的衣袖。
“这件事你威胁也没有用。”
舜华有些受不了，停住了脚步，狠狠扯住了他的衣袖。“夜华，你为什么要这样？”
虽然她很想咆哮，可是她没有底气，却根本没有效果。
“舜华，你乖。有些事，你我无力改变。”
“为什么不相信我？”她揪住他的发，有些气喘，靠在了他的肩，“为什么？”
“因为我是安趾的太子。”
舜华默默望着他，垂眸。静默间走到了马车边。他伸手扶着她上车，扶着她坐好，命人去往将军府。
她坐进车厢，却还是扯住了他的手不让走。“夜华，你相信君玥？”
“信。因为他已经掌着大权。这还不够吗？”
舜华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近旁的小琴。车帘缓缓落下。她脸上的笑终于凝滞了。小琴伸手扶着她躺下。“殿下，八皇子有信留给你。”
“小琴，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到了将军府再说。”小琴闭嘴，退到了一旁。
马车在将军府前缓缓停下。厚重的帘子缓缓撩开，她提群迈出。那一刻她抬眸，看见了他站在门口。那宽大的门，他就站在那里。两两相望，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她微微侧眸，站在马车的车辕之上。那样傲慢的气势，所有人都不敢伸手。她就这样站着，直直盯着他。
直到他走近，她低头看他。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握手的那一瞬，她猛地回过神来。低头提起了裙摆。缓步走下马车。两人携手，微微侧头看着彼此。
“你在等我吗？”
“因为你回来之前，我无心做事。”不知何故，她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悦。那冰冷冷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拧眉。“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牵着她走进将军府。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的手狠狠抓了一下。舜华猛地回过头，问道：“君玥，你怎么了？”
他依旧不发一言，牵着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她甩手。他猛然回过身，扣住了她的肩。“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