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声声，夜漫长冷寂。.她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是俯在地上，泪流不止。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多泪水。她在哭，湿透了第三条手帕。他再度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拥她入怀央求道：“不要哭了，说好不再为任何人哭的。如果你要失约，那么你别怪我失约。”
她的眼神空洞。
舜华睁眼看着她，她很想看清他，可是还是一片模糊。她很想听清楚他说的话，可是她的耳朵直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她的四肢根本就不再属于她自己。她早已无力，脸克制自己不流泪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她缓缓合上了眼，泪水不再汹涌。他低语，“是你自己先违约的。”他生气，很生气，究竟是谁，让她这般心碎。她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痛哭。他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痛。重华，究竟是谁？让她伤心至此，不是龙君玥还能是谁？那么重华定是与他有关？难道是她的……
龙君玥，龙君玥，默念着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他凭什么凭什么占据她的心，却又伤她这么深。他也恨自己，忘了在安趾还有一个她绝对无法割舍的孩子。安趾的小太子。他居然给忘了。这么重要的人留在安趾，她的心怎么可能定下来。他该怎么做，他该如何？
他抓紧她的肩嘶喊，“不准再哭了。不要逼我失约。”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倾城的容颜染上怒色，那双永远含笑的丹凤眼，那一双只要一眼便能让人甘心掏出一切的眸子，在这一刻被愤怒晕染。她好怕，这样的他好陌生。从来他都是目空一切，在她心里他是她穷极一生想要模仿的人。是谁搅动了他心里那一池波浪不惊的水。
是她吗？为何她仿佛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只是她好累，眼泪止不住，所以她缓缓闭上了眼。
怀里的人筋疲力尽，脸上汗水泪水在烛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汗湿的发在贴着她的脖颈。他想抱起她，她扬手推他。
她扑倒在地，黑发凌乱地散开。宽松的亵衣因为她的挣扎，凌乱不整，露出了她光裸的背。骤然间觉得好冷，她清醒了不少。伸手扶着额头，她倒吸了一口气。
伸手抹着泪，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昀若愣了片刻，抓了一旁架子上的外衫包住她，抱起她。“来人——”
周宇听见喊声，低头快快走进。看见眼前一室的凌乱，他有些慌，跪在地，不安得问，“殿下，有何吩咐？”
“叫御医！”闻言，怀里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虚弱的声音响起。“不要，我没事。”
“你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周宇，还不去叫人？”厉声呵斥，周宇吓得跳起，慌慌张张出了门。第一次，一直笑容若春风的皇子露出这样阴狠的眼神。
舜华拧眉，因为太急切所以出声的时候是破音，很是尖锐。“你给我站住！”
周宇哪里敢站住，她越喊他越是跑得快，很快越过了珠帘。舜华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我说我没事。我不要见御医，来了我也不会让他给我把脉的。”
“这由不得你。”将她放在了床榻，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手肘处的青紫，默然失神。
她张开手捂住了手肘处的伤。“我没事。过几天它自己就退了。”
他回头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他的手移到了她的下颚，来来回回。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红唇。微微使力，他抬起了她的下颚。“你终于醒来了。”
舜华声音低沉，“对不起，我做噩梦。”
“做了什么噩梦？”他欺近，薄唇几乎既要碰到她的唇，他微微侧过头。她别开脸，“既是噩梦，我再也不想要想起来。”
“那么心里的人，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回绕在她耳边。她很不安，很不安，稍稍后退。后退却撞到了他的手。一捞就将她带入怀里，逼近的距离，他又问了一遍。“告诉我，怎么忘记？”也好让我将你忘记。他低头含住她的唇。一吻方歇，她气喘不停，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你说过不会再碰我的。”
“是你自己先失约的。”
“我哪有？”说完后她突然想起曾经说过的话，然后她失语。刚刚是谁哭得不能自己，是谁撕心裂肺。她承认都是她的错，可是她不是故意的。“我……”
“既然你已经失约，我可不可以不守约。”他说着再度低头。她伸手挡住他的脸，同时侧开了头。他轻笑，“不，我并不需要问你。”
“昀若，我累了，我想要休息。”她伸手按着心口，心跳好快，她几乎不能呼吸。推开他的手，摸索着去扯被子。他抓住她的手，抱她入怀。“我真的真的舍不得你，舜华，给我一个机会。”
她愣住，不明所以。抱的好紧，她可以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她呢喃，“我……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你很清楚。”他低语，“舜华，我爱你。”
长指挑开她的衣襟。舜华心慌，“你要做什么？”
“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吗？”她不再躲避，仰头看着他，“昀若，如果你只是想要我，那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先生？”
她笑，泪盈于睫，“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她答应留在桑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逃不过要做他的女人。只是她以为，他不会。因为他不屑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木然失神，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心口，能感受到她心口的剧烈起伏。“不是喜欢，是爱。”
听着他深情的告白，她的泪掉落，痴痴笑笑着开口，“对不起，我不会爱你的，穷极一生，我都无法爱上你。”爱，为什么每一个人说爱她的时候，都是那般信誓旦旦。可是她真的已经不信了爱。她知道穷极一生，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爱。连自己都无法爱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爱人？
“为什么？你没有试过，凭什么断定一辈子都不会……”他不想说那个字，因为他不想。
她笑，没心没肺地笑着，伸手抱住他。“因为我不再相信爱情。你也好，那个人也罢，我不相信有谁会为了我不要江山，不要美人。”爱不过是至高无上的他们要的点缀。爱？多么可笑？
“是他吗？让你不再相信真的有那么一种爱，可以为你不顾一切？”
“曾经，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只要我原谅他，让安趾的江山重新姓苏，都可以。”她抬眸，望着他，红唇轻启，“你说，如果我信了……我信他所以夜华走了，父皇母后也走了。若是再信一次，我是不是成了他的先皇后？”
“那是因为他不明白，没了你，即使有了江山也不过是一个人的繁华。午夜梦回，一个人一座城，那种感觉。坐拥江山又如何？”他收回手，默默放开了她。
她笑，抓起了他的手，让他的手搁在她温暖的颈间。“对不起，昀若，我心已死。若是我的心有朝一日有了你，那一定是我死期将至。”
心如死灰，他看着她凑近的脸。那双眸子里的自己一点点放大。
他伸手抱住她。“够了！”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是想过要勉强地拥有她。而她的投怀送抱他无力拒绝。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对她的吻无动于衷。可是他知道若是此时此刻要了她，就真的是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得到她的爱。
“那你要什么？”她的声音若有若无。
捧着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他问，“我若肯为你不要这江山，不要这三千佳丽，你会爱我吗？”
“会！”她答得很快，因为她知道绝对不可能。
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惹怒了他，这样的话，他尹昀若都说出口了，她居然这般无所谓。“我是说认真的。”
她认真地望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在很认真地回答你。”
“殿下，太医来了。”周宇在十步开外看着两人衣裳不整，垂头看地，战战兢兢地开口。昀若回头看了一眼，那太医垂首站在一侧。他回头为她整理衣衫，扶着她躺好，弯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真到了那一日，记着对我说你爱我。”
“周宇，带御医回去，先生没事了。”他为她掖被子，“好好休息。”
她睁开了眼。“昀若……”他回过身，“什么事？”
“我这一生只对他一个人，说过一次我爱你。一瞬不到，却让我后悔一生。我只想对你说，不要轻易说爱，你不懂得这个字的意义，不要把这个字挂在嘴边。”如果她知道自己对他而言算什么，她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她知道他的心那么透明那么珍贵，她不会说这样的话糟践他的爱。如果她没有说过这句话，就不会让他来不及说‘我爱你’。若是知道，她会要求他每一天每一天重复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