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下楼，一身紫色的衣裳，绣着满身的荼靡花。.裙摆飞舞间，环佩叮当。她在他身前停下，侧头微微一笑。明眸合起，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如初，等了很久吧。”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还是习惯早起……这么糜艳的衣裳，不是你喜欢的……”他的吞吞吐吐让舜华的心里愈加不舍。他的手轻轻地搭上扶手，木椅上也落了一层的霜。舜华为他披上外衫，叹了口气，“这么早就有秋霜了。”
“是啊。又是一个秋天。”他扯了扯外衫，再度转过了头。“留着这一处荷池，只是想要听听那雨声。”
“我知道，只是等着看它腐烂，太残忍了，若是我会在盛开的时候将他采摘。”舜华抿唇轻笑，“不过那只是我，没有问过你就把这里拆了，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他笑，动手推着轮椅。舜华伸手搭着他的椅背。“如初，让我来。”
“不必！”他拒绝得彻底。舜华却是执意抓着椅子，手一点一点收紧。“不要拒绝我。”她好容易劝服自己寻常对待，好容易能够正视他，又为何要拒她与千里之外。如初却只是沉默，望着那一池的残破。两手交握搁在膝前。“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说不要。”
“如初，我们约定，好不好？”
“什么？”他抬眼，望见了她含笑带泪的眸子。她抿唇，轻轻巧巧地笑，“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要留下。这个约定，恕我无法接受。”他推开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但是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他情何以堪？默然望着他，一次又一次推开她的手，可是她还是执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你为什么娶清幽，为什么娶了她也没有和她在一起。你以为我是根木头，这么不通透吗？”
“你会后悔的，你这样执意，只会苦了你自己。”
她微微屈膝，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还有你。”他何尝不苦，可是岁月如歌，为什么不肯放开一切，随风而逝。就让她陪着他，直到这一世的尽头。“我说过如果可以选择，我会留在你身边。只为你曾经……是我的缘。”不问为何要留，不问为何要回来，说好了这江南是她最后的归宿，只是未曾想有这么多波折。.
“舜华，求你回去好吗？”他又怎么不知她的心是怎么想的。就是因为知道她是真心的，所以倍感心伤。“即使我已是残废，这江南我也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她埋首在他心口，含泪微笑。“如初，你怎么就不明白，与江南无关啊——”
夜华追着她下了阁楼，看着她和他言笑晏晏。看着明明是强颜欢笑，可是却又真心交付彼此的两个人。紫色和青色的交汇，旖旎绚烂。舜华，终是亏欠多于爱，她又如何舍得这般折磨那温柔如水的他。看着他们无言相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你们两个在谈什么？”
闻声，她愕然回过神来，站直了身，身侧手不由得抓紧了裙裾。“夜华，夜华……”舜华紧张地看着她，然后忘记了要说些什么。如初伸出了手，冰冷的手握住她温暖的手，渐渐回温。“舜华，既然回来了，去见见张清他们吧。”舜华明显感觉到了如初对夜华的回避。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可是又隐约清楚，不是因为合不合适，只是因为愿不愿意。夜华他这次真的是伤了她的心。而如初的话，他一定没有想到夜华也会变。
如初感觉到了她内心的纷乱，眼神都不知何处去放。想来她也是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舜华，我们走吧。”
舜华回过神来，推着他向前而去。经过夜华身边，被他抓住了手臂。“舜华，等下有空来我那里一下。”
她笑着点头，却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别开了眼。推着如初走过那鹅卵石道一阵轻颤。远远地看见张清和张寅并肩走来。看见舜华，张寅扬起了一抹笑容。黝黑的脸上，神采奕奕。张清则是作揖，“给殿下请安。”
“张将军，好久不见。”轻松的语气，张清抬眼看了她一眼。继而目光落在如初身上。“夜大人……”他的眉微微拧起，又是睡不着吗？这么早就起身了，也不知道昨夜是怎样度过。终于盼来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她来了，却更加感伤。“大人，今日可有气力跟我们出去一趟？”
“恩，我正打算去找你。早晨的话，神智也清醒些。”如初淡然一笑。张清蓦地抬眼看舜华。终究是她啊，所以连月来都只有一个表情的他也终于牵强地笑了。她终于回来了，大人等了那么久，终于回来了，义无反顾。
“你们要去哪里？”她笑，明眸闪耀，笑靥如花。张寅上前将手中的折扇递给了她。“殿下，你托人买的折扇。这样的可以吗？”
“多谢！”舜华接过了他的折扇，轻轻扇开，那飞龙在指尖飞跃。她雀跃不已，“这正是我要的。”
“殿下喜欢的依旧没有变。”张清笑着开口，一语双关，她喜欢的不曾变过，也就是她的心从未变过。“殿下，可有兴致去江畔寻花？”
舜华一愣，“江畔寻花？”
“是啊！”张清说着走到他身边，“殿下，让我来。”舜华松了手，走到张寅身边。四人出了门，驱使着马车向着江而去。如初会张清一辆马车，剩下舜华和张寅在后。
撩开帘子，看着窗外。江南的秋并不冷，太阳出来后还会有些温热。舜华靠着窗，叹气，“张寅，你为什么老看我？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殿下，为什么你会回来？”张寅闷闷开口，“因为大人受伤了，还是因为……”
她缓缓转过了头，眸光涣散，“你觉得我为何要回来？”张寅摇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回来。我听说你嫁给了桑植的八皇子。太子殿下说……说……”
“说什么？”她的眸光在这一瞬凌厉。
张寅的心一阵颤抖，“是太子殿下说的，你只是为了安趾所以才嫁给龙君玥，更是为了安趾才和尹昀若有所牵扯。你一定是一位尹昀若可以帮你。所以你才……”
“夜华他……”舜华漠然别开了眼。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不，她不是为了安趾，是她自己不可自拔。是她自己深陷，心甘情愿。不是为了安趾，只有她和昀若的情事干脆的，没有掺杂了任何。她只是想要拥有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所以沉沦。并不是他们所以的为了安趾，所以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如果我说，我和尹昀若的相爱是真的，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张寅激动，她怎么会觉得他会看不起她。“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们相爱为什么还要离开，那么龙将军呢？夜大人呢？”
舜华又转过了头看着眼前的他，手狠狠握着手心的折扇。“我问过自己无数次，究竟算什么？到最后才知道，是我自己真的不算什么？”不要奢求那不属于你的幸福，不要让幸福里掺杂一点点的不甘心，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不过要的是一份海阔天空。
“殿下回来江南，准备怎么做？”
“回来江南，我只想守着江南。打退想要进犯的人，仅此而已。”
“可是太子殿下并不是这么打算的。”张寅说着蹙眉。舜华伸手搭上他的肩。“张寅，距离我们初见两年了，我们都已经长大。孰是孰非，都有了自己的判断。我不知道夜华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这不是他的错。是我们的姓氏，决定了错也要继续错下去。所以，不要怪他。”
张寅垂眸，看着她手中的折扇，愣愣回答。“我知道了。”
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舜华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入眼是广阔的江，看着那江水滔滔。舜华不由得扯了扯衣襟。江边风大，正当风口，一行人踏上了船板。张寅伸手搀扶，舜华摆了摆手。上了船，微微有些椅。风大浪大，即使是能容纳百人的大船也有些摇摆不定。刚一上船，看见张清向她走来。“这是循例的视察。大人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过问过军中事宜。”
闻言舜华转头看向船头的他。他背对着她坐着，远眺名江。不知为何，这样的姿势让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颤抖。
“张清，这江两岸已经封锁。如初他不知道？”
“恩！”他点头。舜华狠狠咬牙，“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他不会想要知道。”张清无奈，将手中的调遣令给了她。“太子殿下要我去秦城。”
舜华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秦城？夜华他知道秦城？秦城，地图上都不存在的一座城市。曾经如初说过那里是最后的据点，退无可退的固若金汤之地。为什么要张清去秦城。难道……
“清，这件事如初也不知道，是吗？”
沉默了良久，他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