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时，天边正残月。.
邹子瑜收到消息，说是南城门有人登陆。南城门有人开始在攻城。邹子瑜拧眉，当初留了三分之一近一千五百人在南城门。也不知道他们能抵挡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守住。现在北城门已经陷落。谁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现在回去南城门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样就会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
邹子瑜决定让守南城门的人都回来。两处汇合，冲出北城门。冲出重围，能走多远算多远。必须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南城的人全部撤向北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邹子瑜还在苦苦支撑，一点一点的后退。而舜华那边，毫不顾忌地进推。这样的局势，在南城的将士撤到北城。两部汇合之后，邹子瑜抽出了随身的佩剑。
他没有时间去理会那满脸的血污，也没有时间考虑。当下能活多少人是多少人。冲出了函关，他们不敢追。“众将士听令，摆成人字形状像东南方向。他们防守最弱的地方攻去。冲出重围之后，跟着本将军，抱住自己的命。随后的步兵保持阵型，冲出重围——”
“冲出重围——”
“冲出重围——”一干将士，喊声震天。一干人等不再后退而是执剑，执戟向前冲去。舜华站在高处，勒马看着下面的情形。重兵一点一点向前压境。而北城门的守将总是抵挡一阵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先生，这样的情形，我们攻入城，也不知道能不能占据这城。邹子瑜若是全力抵抗，我们就算进了城，也是两败俱伤。没有全胜的可能。”李副将很是着急。那一片烽火集中之地。大军几乎就要进入函关。死伤已经过半，李副将也是心急。
舜华咬牙，看着那嘶喊着冲进火海的人。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真的很痛。这两天她熬到现在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李将军，传我令——”
前头的传令官飞快地调转回头。看着邹子瑜一群人等疯了一样，有目的的厮杀。势必是要冲破重围。眼看着那阵队势不可挡。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副将心里有些乱，很是慌张。“先生，先生你看——”
舜华早已看见，反目望去，那阵势并不是要大杀四方，而只是要逃。.舜华勾唇一笑，“战鼓起，令棋下，双翼合。”一瞬间本来分开两翼的阵队，突然之间合起。他们准备在中间突破那么中间的兵力密集。
陡然间突然双翼合起，多了两倍的兵力。邹子瑜挥剑乱斩却是愈发的困难手中的剑是愈发的钝。那血在眼前将一切遮住了颜色。他杀红了眼，一声嘶喊。总之是逼得人狗急跳墙。一对人马势如破竹。
这样的阵势看着舜华胆战心惊。她翻身上马，亲自攀上了擂鼓台。战鼓声起，所有的阵队开始转入防御。明显的收势，邹子瑜也无心恋战。天亮，晨雾迷蒙间，舜华看着他多荒而逃。战鼓歇，命人不再追。
停下了战鼓，她整个人跌坐在地。手中的棒槌丢落。李副将匆忙跑来，搀着她站起身。
舜华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在颤抖，全身无力。天已经亮了，邹子瑜带着残兵败将往北而去。她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爬上了马背，无力地靠着。“李副将，进城！”
她的声音太轻，没有听清，靠近些问，“你在说什么？”
“进城！”舜华说着几乎要掉落下马背。她伸手扶着马的鬃毛，缓缓合上眼。李将军提议还是让她好好地修整一下。舜华摇头，可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吩咐人备了马车。自从上了马车之后，昏昏沉沉地就昏睡了过去。张清已经按着她的吩咐在天亮时分攻城。基本上是一路没有人阻拦，畅通无阻地向着北城门而去。这函关的南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任何的动乱。只是街道净空。愈往北，乱动愈加的明显。那处处火烧的痕迹。
这样乱成一团的城市，晨光中一丝一丝的阴冷。早先收到情报说是殿下已经进城。说是没有受伤可是还是请了大夫。这会子在北城城门口最近的别院修养。张清是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严重到请所有的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事。他很担心，因为若是她有事，昨日的事他如何跟夜大人解释。
单骑进了别院。这别院，已经毁了，还有些些烟火在燃烧。这别院也几乎是废墟。断垣残瓦，地上犹有血迹斑斑。李副将已经在命人做战后的处理。
策马而走，那坍塌的墙难以越过，便是绕了许多弯路。终于到了那后院。完整的后院，还有秋千在椅。看着那院落缩成一团的女子。张清拧眉，“这些人是……”
“这院子的主人。先生突发疾病，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安置。这里是这一带唯一还完整的。只是因为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修好。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他们。张大人以为如何？”李副将不在，守着这门口的，是随军的侍女。张清下马，听见了那一群人的哭喊。
“求你们放过我们……我们是清白人家……”
张清走近那门，被侍女拦下。“张大人，先生已经安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你且先处理好这地的事情。先生吩咐，张大人一到，看情况，尽快地处理好这函关的纷乱，做好防御。”
“这是先生吩咐的？”
“先生她可能是整整两日没有合眼，所以很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若不是什么大事。请不要打扰。这是先生的吩咐。”那侍女将舜华临睡前说的话，临睡前想的事，全部一清二楚地告诉了他。张清愣了一下，侧眸看着那角落的人。他缓步走近，轻声吩咐，“带她们下去，善待她们。另外，先生身子弱，伺候的人多一个是一个。让他们家的丫鬟也在外候着，毕竟她们对这里熟悉很多。记得只要先生一醒即刻来通知我。”
“张大人辛苦了。”那粉衣侍女微微福身。张清转身上马。这样的夜，死伤无数。找到了李副将，大致知道了伤亡人数。安排好了营帐，整顿好所有事之后已经是傍晚。看着那红霞满天。北城的卫城是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收拾妥当。只是修好了北城门。而收上来的士兵的木牌有三百之多。一场战，为此失去性命的人……
命人整点了一下敌军的木牌，竟然有五百多。加上接近两百多人的伤者，还有近千人的俘虏。也就是说邹子瑜只带走了两千五左右的人。并且是伤者众。
“张大人，先生醒了。”张清收到消息，很快就赶了回来。
此时月又是中天。她一声红色限量的衣裳，清冷的月的光辉洒下。她一个人在用餐。就在这风沙漫天的地方，她居然一脸平静地拥着粗茶淡饭。
“殿下——”
在五步开外，他恭敬作揖。舜华微微一笑，“张清，你来了。也累了这两天了，可有休息过，来用膳吧。”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张清再度作揖，“臣惶恐。”
“他们才是真的惶恐。”舜华搁下了手中的瓷碗，看着那角落瑟瑟发抖的母女。张清拧眉，“殿下，我已经命人给她们安排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在这里？”
“回大人，是她们不肯。谁都不知道哪她们怎么办？而先生醒了之后就说随她们，不要理会。”
“殿下这是……”张清向前近了一步。舜华瞟了他一眼，“坐下用膳，其他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自己要怕死怕活，谁都帮不了她们。”舜华的声音也不轻也不重。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敢发出声响。她的声音很容易听清。
那两母女怯怯地相拥，偷偷打量正在用膳的那个红衣女子。明明是惧怕的神情，可是眼底却只有探究。
相对而坐，两人默默吃饭。在她搁下瓷碗，抬头望月的同时，她问，“张清，你说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会到？”
在函关发生的事，一定很快就会闹得天下大乱。他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夜大人一定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还有夜华……”舜华轻叹了口气，“我已经不知道，我将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指责。”
“拿下了函关，龙君玥随时都会反扑。你知不知道，今后我们两个人绝对撑不下去。”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他。如初……他……”沉默着低下了头，双手在搅动，“一定会来。”
闻言，张清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状况，夜大人怎么可能不来？函关用了最少的兵力和损失，夺回。她这么做虽然是冒险，虽然是为所欲为，可是她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用过膳，她说自己要去南城门。张清也不拦，笑问，“殿下是去等人？”
她笑，等人也罢，害怕也罢。她只是想要在第一时间看见他。解释清楚，或者永远无法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