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声,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地往着宅子里头走,柯立均也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他只是想在旁边空着的位子再重新栽种下一颗樱花树,像是往常一样,可他也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往常了。

破坏殆尽的东西,就算是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可他也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乔津约了心理医生,那是和他一同在医学院里头毕业的学长,之前他也是推荐恩真去看他,眼下想要催眠治疗,自然也是要劳烦到他的。

学长骂他个臭头,说是每次都把这种疑难杂症丢到他面前,乔津被骂得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好在一旁憨憨地笑着,有着学长在那边数落得尽兴了。

学长没辙,在医学院里头就属这个臭小子和他投缘,能帮的自然是会帮,再骂这个小子也没有用,只好泱泱然地答应。

恩真和心理治疗师见了几次,因为他要确定她的精神状态能不能承受住催眠治疗,在催眠治疗时会不会出现负面的状况。

几次之后,总算敲定了下来。

乔津哪里都没有去,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恩真,正确地说他哪里也去不了,他把工作放下了,唯一剩下的工作就是呆着恩真走。

“你说,明天过后,我还会不会记得你?”

恩真问着乔津。

夜间的阳台有着微风,她和乔津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旁边是花架,茉莉和月季的清香弥漫在整个月台上,格外的引人。

明天是她定下做治疗的日子,突然之间,她有些害怕,怕她连带又把他忘记了。

“不知道呢,就算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很有经验了。”乔津笑,他呀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之前恩真不也完全忘记了他么,事实证明,感情并不是只有用记忆来维系的,少了记忆还是可以从其他方面补足。

“对啊,我都不记得了。”

听到柯立均那么说的时候,恩真隐约地放下了心来,她差一点都要忘记了,她之前也曾经有过一段完全不记得时光,或者是她身体里面另外一个人格存在的时候,听乔津说,她那个时候只有十七岁的记忆,把他也忘记得干干净净的,但是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他,同他生活在一起。

“所以,不怕了?”

乔津握着恩真的双手,微笑地看着她。

是呀,不怕了,知道自己即便是失去所有的记忆,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只会是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反正都是要进行下去的了,现在害怕的确是可以抽身,但是却足以能够改变她的决定。

“不怕了,你在我身边就好。”恩真靠着乔津的肩膀,清风袭人,她微微有些困意,身边的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她知道可以依靠的男人。

乔津静静地让她靠着。

他知道,在很多时候,他都能够出声阻止,甚至还能拜托学长不去为恩真进行那催眠治疗。可他心底也还是想的,想她能够忘记掉那个人的所有的一切,以后,他的记忆里头只剩下他们之间的,再也没有其他人插足。

他还是有些卑劣的吧,乔津想,他的骨子里头终是带了一点自私的,他想要恩真记得他,只记得他一个人的。

太过卑劣的男人终究还是上不了天堂的,他以后只怕会露入地狱吧,可只要能够换得她对他的记忆,似乎下地狱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他无憾了、

夜晚的风有些冷意,乔津知道这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子已经入睡了,她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轻轻地响在他的耳畔。

他觉得很温暖。

他取了放在一旁的薄毯,盖上了她的身,没有起身抱她进房,他想要在这里再呆久一些,这样静静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远处的灯火阑珊。

明日,终归只是明日,今夜正在漫长。

即便是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犹豫,明日终究还是会过来。

恩真一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房间里头,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周遭充斥着乔津的味道,她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头她将会有很多日子都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醒来。

客厅里头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想,那应该是乔津吧,身边的位子空着,应该是他起了床做了早饭,一会会来叫她。

她的早餐应该是一份荷包蛋和一份三明治,对了,还有一杯牛奶。

她很想再赖一会,但是和心理医生约在了早上九点,她不想做一个迟到的人,所以她起了床,从衣柜里头选了一件漂亮的洋装,浅浅的蓝,很适合今天一早的天气。

她进入卫生间里头,她的牙刷和他的牙刷在同一个杯子里面,就像是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一样,相亲相爱的狠。

刷牙洗脸之后,她为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许久没有动手化过妆了,在初上手的时候,她几乎觉得自己有些手生了,但是很快就找到了那种感觉。妆不浓,就像是她以前一样,总不喜欢在自己脸上涂抹得太过浓烈,淡淡的就好。

今天是她重生的日子,她想是该为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这样才能为自己赢来好的开端。

走出房门的时候,乔津看到她的妆容的时候微微愣了愣,但是这个男人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冷静,他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灿烂。

“早安。”他轻声地道早。

“早安。”她微笑地回应着他。

用了早餐之后休息了一会,乔津送恩真到了学长的诊所,把车子停妥的那一瞬间,恩真和他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是静默地坐在车上,谁也没有先解开安全带,谁也没有开口。

在静默了足足五分钟之后,恩真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她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开了车门,下车。

“等会,你就在诊所外好不好?”恩真看着他,带了一点点恳求。

“好。”

乔津应着,就算恩真不说他也是要在门口的。

“等会我一出来,你要保证我除了心理治疗师,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好不好?”她接着说着。“好。”

他应着。

“等我一出来,你记得抱住我,叫我一声乔太太好不好?”她说。

乔津愣了愣,依旧点头。

恩真像是交代完了所有的一切,她露齿一笑,等着他下车,一同进了诊所。

在进诊间的时候,她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一种千万年的感觉,她不说话,然后进了房间。

三年后

她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恩真一早醒来的时候,看到房间外头灿烂的阳光的时候,忍不住嘴角上带上了笑容,加拿大的天气真好,还有空气也很好。

她躺在床上,细细地回想着自己之前在梦境里头梦到的东西,结果却一无所获。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很想回想起来自己坐了什么梦的时候,却偏偏什么记忆都没有留下,她常常会做那样的梦,醒来之后忘记了梦里面所有的内容。

阳光太好,被窝太温暖,她不想起床,在床上打了一滚之后触手触碰着丈夫习惯睡的位子,哪里已经空了,除了枕头上还充斥着他的味道之外,温度已经不在了。

她轻嗅着属于他的气息,没有香水也没有古龙水的味道,有的只有淡淡的皂角味还有医院里面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丈夫是一个医生,而且还是一个知名的医生,在多伦多的一家大型医院里头任职,平时的工作有些繁忙,有时候饭吃了一半可能会有紧急的手术把他给叫走。

她应该是不高兴的吧,在遇上那种情况的时候,好吧,她得承认,有几次在他们饭吃一半,她被丢在餐厅里面这种经验的时候,她真的挺不高兴的,但是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拯救一条生命的确是要比和老婆吃一顿饭来的有意义的多。

床头柜的照片上,有着她们一家人的照片,她还有她的丈夫,丈夫的怀里面还抱了一个胖嘟嘟的孝。

正看着床头柜上的照片,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可爱的童装,虎头虎脑的小东西就已经滚了进来,走路还不算特别的稳当,但是却像是火车头一样冲上了她的床,滚进了她的怀里,像蚕宝宝一样在那边拱来拱去,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咪妈咪”。

“妈咪是条大虫!”在她身上打了一个滚之后的孩子抬起了一张稚嫩的脸,看向她,严肃地说着。

今天他没有睡觉,早早就已经醒来了,在爹地的帮助下穿好了自己的小衣服,还洗了脸,刷了牙,结果妈咪还没有起床。

看着那得意的小脸,她伸手去捏,成功地捏了一手粘腻的肉。

“那虫妈妈是谁家的?”她凑上去,去亲他。他咯咯笑着,躲着她。

“是宝宝家的,宝宝家的。”他咯咯笑着,和她闹成了一团。

“那宝宝陪妈妈再睡一会好不好?”她长手一揽,把他困在自己的怀抱里头。

他出现在门口,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休闲裤,袖口微微地挽起,有些无奈地看在在床上笑闹的母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