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自从工作,就几乎很少回家,这些学费是许诺在开学前的一周寄回家的,当时父亲身体不好,刚做了手术,这笔钱真的很重要。
那天没有能够报到成,也不敢回家,她躲在校园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哭成了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她抬起头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
从穿着打扮,应该是学校的老师。
他问了许言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交给她,并且还写了密码给她,让她去交学费。
她再三推辞,他生气了,说这些钱都是借给她的,等将来她有钱了还要还他。
她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帮助,收了他的钱,交了学费,之后给他打了张欠条,将银行卡又还给了他。
他却又给了她一千块钱,说是生活费,。
后来她知道,这个人真的是云大的老师,教体育的,叫鲁文博。
因为这件事,鲁文博跟她就认识了,他对她很照顾,有时候他在外面接了私活,会叫她一起去帮忙,然后给她分一些钱。
所以不到一学期,她就攒够了五千块钱,还了他的钱。
但是后来这些年,他们也一直都相处的很好,不过去年的时候,鲁老师突然中风去世,她参加了他的葬礼。
老人一生没有娶妻,没有孩子,大概是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他几年前就立下有遗嘱,他死后所有的财产都归许言。
也是在老人逝世后,许言收拾他的遗物,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许诺的笔迹,她太熟悉许诺的字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许诺跟老人是认识的。
原来,当年的相遇并不是一场偶然。
……
萧寒又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放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难说出口。
他的嘴唇动了又动,最后也只是猛地又吸起了烟。
一直到这根烟结束,萧寒丢掉烟头,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许言。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恬淡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也充满了温情。
其实,身为一个男人,他能够看得出来,许诺和许言这对兄妹的感情并不简单,并不仅仅只是兄妹。
许诺至今都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去年他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他们见过面,他介绍那女人给他认识,说是他未婚妻,但是明眼人一下都能看出来,他跟那女人根本就是在演戏。
只是,为什么要演戏?
直到,在许言跟郭家公子的订婚宴上,他无意间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躲在那里红了双眼的许诺,他才知道为什么。
许言去年的时候已经二十七岁了,一个女人,二十七岁,真的不小了,但是却一直不谈恋爱,不交男朋友,不正常。
即便是许诺跟许言两情相悦,即便是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在这个社会里,伦理和道德依然是一个很大的阻碍和束缚。
且不说外人怎么去看待他们这对兄妹,就说他们的父母,都绝对不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所以分开是必然的,既然是必然的,那么就趁早断了最好。
于是,许诺演了一场戏,他找了个女人说是自己的未婚妻,然后骗过了许言。
许言也终于对他死了心,然后跟追她的男人郭鹏订了婚。
世间的爱情,世间的恋人,有千万种,他却觉得,许诺和许言的这种,是最悲惨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知道要如何跟这个女人说许诺的事情,说许诺现在的处境。
按照许诺的意思,是不想要她知道,但他却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她知道的好。
其实,一周前他就已经拿到了关于许诺的所有资料,毕竟他的三叔本就在公安机关工作。
他也在一周前见到了许诺,许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很憔悴,精神状态也极其的差,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最后只求他不要让许言和他的父母知道他的事情。
可是,这一周来,他看着许言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女人一次次的站在大街上哭,说实在的,他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人哭而心软过,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于心不忍。
他觉得不管许诺的结果是怎样的,许言都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因为也许只有这样,许言才能够在许诺离开的日子里,不再没有尽头的等待和煎熬。
所以昨天他又去见了许诺,他更加的憔悴了,整个人瘦得就像是一张皮包裹着一个骨架。
他其实并不相信如他得到的资料上显示的那样,许诺真的最后没有能够抵制住you惑,叛变了,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犯罪分子。
他问许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需要帮忙,他可以帮他。
但是许诺拒绝了,他说他没什么苦衷,他只是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许言。
许诺依旧坚持不让这件事告诉许言,但他这次却没有听他的,因为作为一个商人,敏感的嗅觉告诉他,许诺是对他隐瞒了事情,他是无奈的,在这无奈里,他选择了妥协,选择了低头。
他宁肯去死,也不愿意去为自己争取。
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昨天晚上,他得到一个消息才知道,原来许诺这次是自首,自首前他曾去过一趟萧氏医院,以一个假名字做过一项身体的检查,他得了病。
虽然在现代医学如此发达的年代,癌症并不可怕,可是,这也是建立在前期和中期治疗的时候。
许诺得了骨癌,而且还已经是晚期。
医生给出的结果是,他活不过三个月。
距离他自首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难怪他会如此的憔悴。
他想,也许正是因为检查出来得病了这件事,他才放弃了争取,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可终究是逃不过死亡。
萧寒昨晚上,一夜没睡。
他将自己关在屋里,抽了一夜的烟。
他还是决定让许言见许诺最后一面,人总是要面对分别,面对死亡的。
他以为自己今天来找许言,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告诉她一切,可是当他真的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镇定。
看着身边的女孩,才二十七岁,可他却放佛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比他活了三十多年还要沧桑的东西。
他的心里真的被震撼了,抽痛着,很难受。
他是真的无法想象,如果许言知道了许诺的事情,知道许诺三天后就要秘密枪决,她会怎样?
生离死别,萧寒活了三十多年,这些他都经历过,所以他知道那有多痛,有多难以承受,有多让人撑不下去,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是真的害怕,如果许言她想不开,她因为许诺殉情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个家庭。
同时失去儿女,对许家的两个老人来说,将是怎样惨痛而又沉重的打击。
可是,如果不告诉许言,不让她知道真相,她这个样子,早晚也会出事。
良久的沉默后,萧寒终于还是张开了嘴,他说:“许诺这些年掌握了很多那个犯罪集团的资料,之前的已经通过那个老卧底送出去了,但是后来老卧底突然病逝,许诺唯一的联系人断了,上级也一直没有派人跟他接头,他大概是等着急了,就自己冒险去找了警方的人。”
顿了顿,他看着许言,她已经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大概是也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雷洪以及他的手下被一网打尽,许诺逃了,但是却被警方列为了首号通缉犯,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在躲躲藏藏,两个月前,他去自首。”
许言紧紧地抿着嘴唇,两个月前。
那天他们的见面是最后一面,难怪她会觉得那些纸条是提前都写好的,原来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还有那天的电话,突然就挂断了,她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些的,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萧寒抿了抿嘴唇,再一次点了一支烟,其实他这些年烟瘾也有,但不是特别的大。
可是最近这几天,他抽得有些多。
透过薄薄的烟雾,他看着许言一点点苍白的脸,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许言一直都没有出声,他并不知道她此时是怎么想的,因为她除了脸色难看意外,身体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甚至连之前的紧张此时也消失殆尽了,这样的反应真的令他十分的不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五分钟,抑或是十分钟。
在萧寒的这一根烟已经燃尽,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许言终于动了动嘴唇,准备发出声音。
然而,在准备发声的时候,她似乎又犹豫了,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向了远处。
静默了大概两分钟,她这才真正的开口:“萧先生,你能跟我描述一下现在许诺的样子吗?”
萧寒夹在烟的手指,微微一抖,烟差点掉落。
他没有想到,酝酿了这么久,她一开口居然说的是这样的话。
她的意思,他明白了,她是没打算去见许诺。
抑或是,她也清楚,许诺不会见她。
但他还是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许言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拒绝。
……
萧寒亲自开车,带着许言去了郊区的监狱,他提前约了见面的时间,因为即便是今天许言拒绝见面,他也会再见许诺最后一面。
车子在监狱的门外停下,许言抬头看着高高的铁门,她是真的无法想象,就这样一扇门,硬生生地隔开了她跟许诺。
她不相信许诺会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可是,她却又想不明白,既然许诺没有做错事,他又为什么要自首。
她自私的想,当日他找她之后,为什么不离开,出国,永远不要回来,最起码他还是活着的,最起码她还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许诺。
可他没有,他选择了自首,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都觉得不可原谅。
他放弃了他的生命,他不要她了,他也不要生养他的父母,不要这个家了。
她生气,她不想见他。
可是,她又真的想要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所以她今天才会跟着萧寒一起过来这里,但她不会见许诺,不会。
“我先进去看他。”萧寒说。
许言礼貌地点点头,看着萧寒下车,走进那两扇高门里。
重门深锁,锁着的又岂止是自由,更是一条生命,两颗心。
许诺,你欠我,一抽礼,一段婚姻,一生的白首不分离。
所以,你早晚得还给我,你知道吗?
……
萧寒走进接见室,由于许诺是重犯,所以接见也只是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而且他的手脚也都是被重重的铁链铐着。
昨天才刚刚见过他,到现在连二十四个消失都不到,可是萧寒却发现,他比昨天更加的消瘦和憔悴。
一双眼深深地凹陷着,颧骨凸起得很高,看起来狰狞又令人心疼。
见到萧寒,许诺努力地想要扯出一抹笑,但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相反却扯得一张脸扭曲起来。
萧寒拿起跟前的电话,许诺却迟迟没有拿起来。
他望着萧寒背后的门口,望了许久,直到两行泪从眼眶里流出来,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到,他这才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依旧是没有拿起电话,而是捂着脸,哽咽起来。
萧寒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颤抖的双手,颤抖的身体。
哭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许诺这才颤抖着手将眼泪擦去,然后红着一双眼,缓缓地拿起跟前的电话。
他说:“萧寒,能不能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照应一下我父母,还有许言。我知道即便是我不说,你也会的,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答应。”
萧寒紧紧地抿着嘴唇,也红了眼底。
良久,他点头,“我会的。”
“谢谢。”许诺勾了下嘴唇,然后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