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倾世梨妃 > 第四十八章 他只为一声兄长

若说此前我总抱着一丝侥幸,如今却是实实在在挨了命运的一巴掌。

我悔——时光流逝,总能让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淡化无影,若是生前忘不掉,死后总能将什么都解脱了;可我偏偏任由自己尝了这情的滋味,任由自己将心给了景泽,明明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对抗命运,我却非要以卵击石。

我惧——景泽想要什么,我一直很清楚。世上的是总事无绝对可言,然而人们总会本能的选择于自己有利的。景泽爱的是我,可周惠沅背后的整个周家都是可以帮助景泽达成夙愿;我身为安鸾族的女子,背负着命运的眷顾与嘲弄,有一刹那,我想守口如瓶,可更多的时候是怕景泽……负了我。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大亮,来送洗漱用具的丫鬟推开房门却被立在窗边无声无息我吓了一跳。铜盆落地撞击的乒乓声,水花泼出的哗哗声,以及她在这安静早晨无比高亢的尖叫,就这样唤醒新的一天。

连连几日,我如缩头乌龟一般窝在东苑,我从心底拒绝一切外面的声音:爱我的人的关怀,恨我的人的嘲笑还有那些大街小巷里众说纷纭的谣言。

我清楚现如今锦都的人是如何议论我与周惠沅,可我没她那般有底气,皇上寿辰次日依旧镇定自若地出现在西郊围猎场上的斗兽表演上,在一众人面前泰然处之。

我是如何知晓的?

呵——

皇上寿辰连续庆贺十日,抛开第一日在宫中的宴席外,接下来这几日总是有各种人带信给我。

第二日,珵仪就托云箫给我带了信,问我为何不一同前去围猎场,她劝慰我,她的三皇兄从来都是信守承诺,要我不必太忧心。瞧,连她都晓得当日那两道圣旨的意图!

默烟每日都能带了纸条回来,皆是景泽给我的,他想见我一面,我未曾应过。

还有各府的小姐递了帖子给我,以各种名目邀我出门,然而那帖子的落款却是一个“周”字。也不知周隽沅想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些姑娘如此帮他。

反常的是,唯一安静的人是唐景焕,他既是两个月后迎娶侧妃,时间紧迫,现下已经忙着准备了,但听府上下人们说,他来府里越发勤快,每每都是找了父亲议事,难得不来叨扰我——哦,若说他忽然想明白了,呵,那怎么可能!默烟说他出府前都会来东苑门口站一会儿,那毅然决然的模样看似痴情的很!

说起唐景焕,那晚梅林他与沈云渘的私会便时时浮现在我脑中。我虽躲在梅树背面未看见他们做什么,可两人的交缠喘息和蜜语时的调情声,我听得仔细。纵是未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戏本上虽不至于过于直白,可也算描述地极有画面感。

且不论他二人是真情还是什么别的,他们不论再怎么纠缠不清难舍难分,从沈云渘被列为秀女的那一刻,这辈子,他们都注定无缘了。

这些日子,身子和精神分明都疲累的很,可就是如何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能浑浑噩噩歪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却总是被突然而至的心悸而惊醒。昨夜又是如此,只浅浅睡了两个时辰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这么站着,一直到天色大亮。

“主子!”

默烟进来时,我正挪着僵硬又麻疼的双腿往桌椅那儿去。她手上拿着帖子,脸上满满的犹豫。

这几日论谁送来了帖子或带了信儿给我,我都是让默烟自行处理,不必拿与我看。今日她揣着帖子急匆匆的找我,不用猜便知,大概是周隽沅亲自递了帖子过来的。

我还是料错了。

帖子上歪歪扭扭极为稚嫩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

朔凡怪我为何这么久了也不去看他,他新学了好些招式想耍给我看,还说他的娘亲身子大好了,给木伯、他还有我都做了衣裳。他念着我何时去木伯那里,他想见我,因为再过几日,木伯有事要出门,还要将他带上,如此,就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见到我。

心里慢腾腾地被他毫不保留分享与我的心情所温暖,我不过顺手帮了他,他便这样时时念着我。除了云箫,他便是唯一一个不论做了什么自己认为了不得的事情后,就一定要同我说一说的人,莫名地信赖我。

也好,给丽姨疗养腿伤的药也快用完了,正好去木伯那里再讨要一些来。

拉着默烟从屋中的窗子翻出去,又借着她的力气翻过了通往府外的后院墙,一番折腾下来,我俩皆出了一身惫。

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前门,或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如今这府里有父亲的人,唐景焕的人牢牢盯着府外,只有从房中消失的无声息,才不会打草惊蛇。默烟经过多日查探,好不容易才摸清了这些监视着我们的人何时换班,布在何处的监视稍稍松散些。

“没想到,如今朔凡倒是成了最有面子的人。”周隽沅在通往木伯那处茅屋的竹林夹道上等我。见我来了,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再这样将自己闷着,会闷坏的。”

“我闷坏倒是不打紧,默烟陪着我在府中闷着,着实委屈她了。”

他将剑眉稍稍挑动了一下,随着我的目光看向跑在我们前面,现下已经进了茅舍院子的默烟。

“你对她真好。”他沉默了片刻,道。

我笑而不语。他不知道,默烟对我有多重要。

朔凡的“咯咯”笑声老远就从院子里飘出来。他与默烟两人正比划着,他人小身子灵活,且默烟十分故意地放了水让着他,两人过了几招,他就将她扑倒在地,见我进院,仰着小脸得意道:“我就说我的功夫进步很快,默烟姐姐还不相信!”

“是,朔凡最厉害!”我笑着向他张开怀抱,下一刻他便扑了进来。

他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圈住我的腰,急着向我证明他连日来的长进,我也颇解人意地腾手捏了捏他的小细胳膊,夸赞道:“结实了不少!”

他这才乐呵呵地松开我,将袖子撸到肩头,大臂用力地撑出些许弧度。

众人被他这献宝似的邀功逗得合不拢嘴,各个儿将他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几番他才心满意足。

木伯乐呵呵地从屋里出来,“丫头,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之前既是写了信给他说丽姨的伤势,他总该猜到我当时处境艰难。况且,我才不信他没问苏赫什么。

于是,我顺势道:“之前多亏了木伯,这才好过些,如今又来向木伯讨要些东西,往后的日子也才能好些!”

他朗声笑着,伸手点了我的眉心,“你这丫头,不把木伯当外人,好事!”

我张望了一圈院子,原以为这次还能在木伯这儿看见苏赫和格里二人。

转念一想,这个时辰苏赫大概还和皇上在一处欢庆着皇上的寿辰,再者,如今他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应该不可能再大摇大摆地往木伯这里来。如此正好,省的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我与他事事相冲。

“丫头,你在找谁?”木伯忽然凑近了我,带着调侃道。

我十分镇定地收回了视线,脸不红心不跳道:“朔凡的娘亲!”

木伯耸了一下肩膀,怪声怪气边嘀咕边往后院走。

朔凡也扑缠着默烟跟着木伯往后院去寻他的娘亲了。

既然皇上所摆的十日庆贺尚未结束,周隽沅身为名门之后且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这个时候不在宫里反倒在这城郊的小茅屋,着实有些奇怪。起先问他,他的解释根本就不通顺,一听就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后来他自己越描越黑,圆不回来自己的解释后就交代了实话。

原来,那晚他冲出来将围猎场上得罪霄兰一事悉数揽在自己身上,虽皇上并未怪罪甚至根本就不曾理过他,可他此举让他的父亲勃然大怒,隔日就替他向皇上告假,说身子抱恙,在家休养。

“我们家就慧沅一个女孩,父亲和母亲都十分疼宠她,那晚我当众拆她的台,所以惹怒了父亲。”他见我有些歉疚,如是道。

周邵扬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周惠沅自幼不愿与别的女子一般学些闺秀该学的东西,反倒喜欢舞刀弄枪,周邵扬便随她去了,还亲自教她武功;后来周邵扬被派往百昭,周惠沅本是要和她母亲留在锦都的,但她闹着要去,他父亲无法,便也带着她去了。不曾想,一去就是十年。

周隽沅看似在和我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其实,他话中的意思满满的都是他们周府上下对周惠沅的保护,他们是周惠沅坚实的盾牌,是她坚实的靠山。若是周惠沅死心塌地地要嫁给景泽,周将军一家定会用尽全力成全她;若是周惠沅死心塌地地跟随景泽,那他们周府上下一定会对景泽忠心不二。

他也在暗示我,暗示我景泽如今的处境,急需他们周家的支持。

我满心的不甘却无从反驳。

“云梨——”他无奈又坚决道,“不管你与慧沅如何,你与,与景泽如何”他声音沉沉,顿了一下,“我此生一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我便会保护你。不论你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