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倾世梨妃 > 第六十三章 事事紧迫

木伯这里,朔凡娘亲住的房间。

床边还放着绣了一半的帕子,图样翠色繁浩,竹节分明精致,绣的应该是竹林深处的这一处茅屋。

在宫里,与景泽争吵后我便离开了。我没有等到珵仪,只托元清帮忙带话给她,说这几日身子略感不适,想歇息三两天。

我需要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朔凡娘亲的事情上,我也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暂时不与景泽见面。我们之间早就出现了一些问题和矛盾,尽管细如尘埃,可是积攒的久了,终究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辛苦了,喝些热水。”一盏热茶出现在我身侧,腾腾白烟从杯口蜿蜒升腾。

“多谢。”我接过,就着床边坐了下来。

入口的清茶有一股淡淡的竹叶的清香,可是杯中的水几净透明。就算这里的水土极好,烧出来的滚水也不该带着这般沁人心脾的味道。

“隽沅兄煮的茶?”我抬眸望他,见他俊逸的面容泛着微红。

“默烟说你不爱喝白水,可木伯这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都放在什么地方,所以采了两片嫩竹叶煮水给你喝。”他挨着我坐下,抿了一口他手中的热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常年行军,虽会品茶,但不会半点茶艺。让你见笑了。”

“小事而已。”我如实道,“能喝上大月战神亲手煮的茶,已经很荣幸了。”

他看着我,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一瞬,只有短短的一瞬。

“云梨,有件事不知该不该问你——”他犹豫道,“若是你不便回答,那便不必说。”

我牵了一抹笑,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这两日我派出的人暗中寻找朔夫人的时候发现还有一拨人也在暗中寻找她。那拨人的行动十分敏捷,看似组织松散但实际上很严密。我的人顺道暗暗查探了一番那拨人但并没有什么发现……”他的浓密的眉头耸成一团,拱起在眉心。“我根据属下汇报上来那拨人去过的地点,梳理后发现与默烟同我建议要排查的那些地方大致一样。”

什么大致一样!分明是这两拨人主要排查的地方一模一样。

默烟昨晚归来时说我们的人已经将城中大小青楼和茶楼、戏馆都排查了个遍,我当时还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些敷衍了事,毕竟这么大的锦都,那些享乐之地大大小小加起来有百十来家,更何况还有些隐匿在暗中的赌场。

丽姨说,如今留在城中的守族族人不过百余人,就算一个人找一家,城南城北,城东城西,他们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就搜查个遍后还能立刻将所有消息汇拢!

这时我才回味过来,原来昨晚默烟说的“我们的人”包括了周隽沅派出去的人手。

“敢问隽沅兄的人昨日在城中哪一片区域?”

“城东和城北。”他回答,随即解释道:“昨日我与默烟碰面后,她说她去城西和城南搜寻,想着她一个姑娘家,虽会些武功,但入了夜出入那些地方还是不大安全,所以派了人跟着她,无意发现了那拨人。”

“隽沅兄昨日没问默烟么?”

他诚恳地摇摇头,生怕我不信他。

“那是我的人。不是沈府的人。”

他低唔了一声,舒了舒眉毛,微微低着脑袋,那副模样分明是在思忖着什么。他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可他没有再多问。

想起昨日默烟伤心落魄的模样,我忍不住问道:“隽沅兄昨日是否同默烟说了什么?她昨晚回来后,心情很不好。”

他神色凛然一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看来,这两个人昨日当真发生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默烟虽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但她与我而言是亲人。她难过,我便会不好受;她渴望的,我都会想尽办法帮她达成。她说她欠了我的,可实际上却是我欠了她。”

“她与我年纪相仿,在遇到我之前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她是自由且肆意的,可是遇到我之后,陪着我在深宅大院里熬日子,在*肃穆的宫门口等我时常一等就是一日。别的大家闺秀身边的人各个衣袂飘飘,脸上胭脂花黄衬得她们更加明媚动人;可默烟跟着我,我从未见她穿女装也从未见她施粉黛。”

“默烟于我而言,若是让我在她同景泽之间选一人,我选的人,一定是她。”我看着周隽沅诧异震惊的表情,“她以命护我,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她半分。”

良久,他垂了垂眸子,复又看我,温然道:“昨日,她也是这样同我说的。”

窗外“嗖”的一声锐响,像是一支利箭射在木头上。

周隽沅冲出门外,我紧跟上去。只见一支箭尾绑着白布的箭结实地插在门边窗柩上。

“这是支送信的箭。”周隽沅拔下箭头递给我,“看来我们这两日暗中寻人的行动让绑走朔夫人的人按耐不住了。”

我解下那块白布,展开,是一张帕子,左下角的绣样是一只梧桐花。帕子上染了斑斑血迹。

不知何时开始,我有些惧怕这样的血色。

一股脑将帕子塞进周隽沅手中,张口是压抑不住地颤抖,“是不是,是不是朔凡娘亲所绣?这上面的血,是不是她的?”

朔凡一向心细如丝,别看他年纪小,可他十分敏锐。他娘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虽说按原定计划,他和木伯还有四日才会回来,可是若周隽沅派去寻他们的人当真找到了他们,当真问了他那些话,难保这孩子不会多想!若是如此,留给我们找到他娘亲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们救出他娘亲的时间更是不多!

怎么办!怎么办!

霎时间,我仿佛回到八年前凌河边娘亲被水葬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放进暗沉漆黑的棺材里,眼睁睁看着那口棺材载着她沉溺在滔滔河水中。当时我年纪尚小,还未经历过丧葬之事,听夫子说,棺材都是被掩埋在土中的,所以当时还以为娘亲坐的是条形状怪异的船坞……直到丽姨痛哭出声,直到我被她拉着跪在地上朝越飘越远、愈渐下沉的娘亲不停磕头,我才意识到,祖母、父亲、随行的沈府众人,是在谋杀我的娘亲!

“不要!不要!娘亲你回来!不要!”

眼前陡然出现一幅朦胧隐绰的画面,那是凌河岸边灰枯的树林,我被人向后拖着,如何也穿不过去的树林!

“云梨!云梨!你怎么了!哪里不适?!云梨!”

身子不由自主地剧烈椅,眼前那幅画面也瞬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周隽沅焦急关切的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云梨,你说话!说话!”

他握着我的双肩,不知所措。

我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不住地哽咽道:“隽沅,你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找到她。”他在我耳畔安抚道。

我知道自己不该任由他抱着,也知道自己不该接受他擦干我的眼泪。可我现在浑身乏力。

明知道刚刚的所见所感是因为朔凡娘亲如今可能凶多吉少而激发出我记忆中里恐惧的画面,可是尽管那是幻想,我依旧如切身经历了一番一样,心痛如绞。记忆中那幅与娘亲生离死别的画面,每想起来一次,我便痛不欲生一次。

这些年,我不曾忘掉过,可我也不愿回忆。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丽姨的腿已经有所好转。痛不痛,她都忍着,叫谁也发现不了,我们看得见是她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几步,有时天气晴朗的午后,她还会坐在院中晒会儿太阳。

回到东苑时,夕阳已经沉落到天边。

丽姨在她的屋中缝制着什么。她见我进来,将手头上的东西往边上一搁,向我伸手,“云儿,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我并未握住她伸向我的手,只端端地在她面前站定。

“求丽姨答应云儿!”我双膝触底,重重向她一拜。

“你这是做什么!”她焦急地掀了该在腿上的褥子。见状,我赶忙膝行上前挡住她下床的动作。

“求丽姨听云儿说完。”我握住她不安的双手,沉声道:“云儿意外得知安鸾一族的族长本该时代保存一张记载着族中大事的皮纸。云儿知道娘亲和您都是为了我好,对于族中的其他事情能藏便藏,能不说便不说。可是,丽姨,一味躲避所谓的天命并不是什么好法子。”

她的双手在我的掌下蓦然一缩。

“丽姨,我要那张皮纸。”

“从前丽姨只告诉云儿安鸾族当年的祸事是如何、诅咒又是如何,对于守族一事只以‘安鸾生则生,安鸾死则死’代过。丽姨可曾想过默烟,可曾为自己这一生而悔过?到底还要多少安鸾族和守族的命才能平息老天的怒气,才能还清当年安鸾族所犯下的祸事?水滴石穿尚有时间可算,为何老天对我们的惩罚就没个尽头?”

“云儿曾以为,只要这辈子自己孤独终老便能保住守族一族的性命,可到头来还是卷入情事之中。娘亲和许多先祖都躲不过的责罚,云儿又凭何幸免?从前一味躲避,可事情还是不由我们控制,我的身份最终还是被皇室知道,再者,就算你们将我保护得再好,只要我一日有族长的身份,父亲就一日不会放弃利用我的念头。”

“丽姨,我们躲不过。我一定要知道所有安鸾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