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心中的郁结稍解,方才悟到为何他会单枪匹马冲出来,原来是为了救自己。

在幽暗的火光中,与他相识的岁月无声的流过:

你是谁?长得这样美,本王也有些动心了!

算你送给我的订情信物,改日向东方辰讨要你做本王的侍妾。

初识时他惊艳绝伦的挥扇一笑,是多么潇洒无拘的少年。

后来皇城惊变,两人历经劫难,不离不弃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谁能料到,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算起来,是自己误了他啊!

无双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怪你!”

唐少渊似乎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和:“无双,我纵然要死,也需死在你手中,这些小人没资格杀我!”

无双又点头:“嗯,是的,他们的确不配杀你!”

无双拿出药水,递过去:“这是天下最毒的毒药,见血封喉,没有痛苦——”

唐少渊接过药水,惨笑连连:“好,太好了,你连死都替我安排好了!”

无双心中一痛,终是没有说话,缓缓地扭过头。

唐少渊留恋地看着无双,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于脑中,良久,终于拧开药瓶,一仰脖,将药水一饮而尽。

那腮边,一行清泪缓缓地流下。

“无双,若我死,你会不会为我哭?”

唐少渊缓缓地倒地。

无双闭上眼,握着闪电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看着唐少渊软倒在地,无双微一示意,追风立刻上前换掉他的衣衫,扮成普通死囚的模样,又将一个移了容的死囚放在地上,造成自杀的假象。

无双深吸一口气,良久方道:“都安排好了吗?”

追风点点头,无双缓缓地蹲下身子,抚着唐少渊英挺的眉目,嘴角微微一弯,那弧度还没有弯起,便没有了,只余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唐少渊的脸上。

“送他走吧,送得远远的,远的——今生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无双站起身,那身后拖曳的的海棠长袍磨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背过身,任由追风扛着唐少渊向外走去。

待过了许久,闪电道:“主子,再不回去皇上只怕要醒了!”

无双慢慢地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她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将冰冷的手搭在闪电的肩上道:“嗯,咱们回去吧!”

走出大牢的时候,奔雷扮成侍卫在外面候着。

无双轻声道:“今天看到我的人,都处理掉吧!”

起步,秋风紧,片片枫叶如血一般轻轻飘落于脚上,踏上去软绵绵的。

无双望着这高墙深院,轻轻地叹了一声,只因为那个人,便要害了一个人,伤了一个人,还要把自己陪在这里,到底值不值?

呵,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只希望,以后不要有这么多事非便好。

唐少渊,仗剑江湖,快意人生的生活也许才是你想要的。

就这样吧,就这样忘了我,放手吧!

回到东宫时候,东方辰原来已经醒了,正谴人四处寻她,见她逆光进来,那一身白衣衬得脸色越发苍白透明。

轻风吹来,衣袂翩舞,似要临风而去一般。

东方辰心中一惊,忙握了无双的手道:“不要走!”

无双一怔,挥手命众人退下,方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去寻天香这丫头,才一会不见,怎么就这么想了?”

东方辰回过神来,轻笑了一笑道:“我看你飘飘然的模样,只疑心你会飞到天上去。对了,她——没有哭闹吗?”

无双摇头:“她并不在殿里,想是出去玩去了!”

东方辰皱眉道:“都这么大了,还整日只知道玩,该寻个人把她嫁了!”

无双点点头嗯了一声,这时昊儿已经醒了,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母亲,无双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逗着他玩。

东方辰看着无双的侧面,不知道该不该说赐药于唐少渊一事,以她的聪慧早晚会知道,就算让她恨一时,过后就会慢慢忘的。

想到这里东方辰道:“唐少渊居心歹毒,留着终是祸患,我已经——”

无双抱紧昊儿,出声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确是死不足惜!”

东方辰一怔,干笑了两声道:“呵呵,昊儿乖,来让父皇抱抱!”

谁知小人儿只是疑惑地看看他,怎么也不肯过去。

无双淡淡地道:“你的伤还没好,等好了多少抱不得——”

话没说话,天香公主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皇兄,听说你要将我嫁于柔然王子,是不是真的?”因为跑得匆忙,脸蛋红扑扑的,说话声音又快又急。

东方辰披衣,笑道:“瞧你风风火火的样子,都是个大人了还像个孝子一样。是啊,女大不中留,此事我正要和母后商议,你出嫁时,皇兄定有厚礼相送。”

天香公主瞪大了眼晴,终于忍耐不住,打断东方辰的话怒道:“我不嫁我不嫁,我又没见过那个柔然王子长什么样,什么脾气,我为什么要嫁他?听说那里又穷又酷热,我不要嫁给他!”

东方辰板起脸正色道:“天香,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人是父母养,便要能为父母舍身;你是公主,是天下百姓奉养,便要为天下百姓舍身求一方安宁,此事朕已经决定了,不要胡闹了!”

天香公主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明显,眼泪一滴滴地滴下来,愤怒地道:“皇兄,你太自私了,你可以为了皇嫂不惜两国开战,可以与楚唐为敌,为什么我要为了秦国献身,舍弃自己的幸福?我恨你,我恨你——”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天香公主的脸上,东方辰苍白着脸冷冷地道:“你皇嫂的事容不得你评论,好好准备准备,柔然的人马上要来迎亲了!”

天香公主一跺脚,愤愤地捂着脸扭头就走。

哲儿和昊儿都被吵醒,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无双一边哄着两个孩子一边道:“天香毕竟没经过世事,哪里知道其中的利害,你态度这么强硬,只怕会适得其反!”

东方辰拂袖道:“哼,她这脾气若不改一改,只怕有她吃得苦!”

两人用了晚膳,因为唐少渊和天香的事情,心里都有难言之隐,因此都静默不作声,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还好有小太监说换药时间到了,东方辰交待了两句便去上药了。

无双让奶娘抱走两个孩子,自己又去寻天香公主。

还没走近紫汀殿已经听到砰砰的一片瓷器摔碎之声,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偶尔夹着天香公主哭闹的声音。

无双摇了摇头,刚走进去,迎面飞来一只白玉盘,她随手轻巧地接住,出声道:“拿这些死物出气有什么用?”

天香公主瞧见她来,哭着扑到她怀里道:“皇嫂,刚才我气急了,胡言乱语的,你别生气。你快替我求求皇兄吧,我不要嫁给柔然王子!”

无双抚了抚她的发,替她拭了拭泪道:“天香,你可有中意的人,你若有,皇嫂便替你劝劝你皇兄,也成了一桩美事,若没有,你想想,女子大了终要嫁人,嫁于谁不是嫁呢?”

天香抬起头,早羞红了面道:“皇嫂——”

无双笑道:“没有啊——”

天香看她抬脚要走,一时急了脱口而出:“我喜欢楚王!”

无双顿住脚,脸上笑容微凝,虽然早知道了她的心意,但听她亲口说出来,仍不免心中微痛。

想起程安然决绝的话,无双眉头轻皱,可要怎么办才好?

无双慢慢地掐着一株金桂的米黄色花粒道:“天香,倘若那人并不爱你又如何?”

天香倔强地道:“我知道,楚王喜欢皇嫂,但皇嫂只有一个,他再喜欢也没办法,天香既然选择他,就定然会让他爱上我!”

无双脸上保持着合宜的笑意道:“女子嫁人关乎一生的幸福,要好好考虑才行,不然就非佳偶而是怨偶了,你选择的路,以后是没有后悔余地的!”

天香默然地垂下头,想了半晌道:“我明白!”

无双拍了拍手上的花沫子道:“好,我总要成全了你的心愿。”

灯光下天香公主已经恢复了平静,而眼眸中则升起一股奇异的光彩,似乎瞬间已经长大了许多。

她盈盈拜下:“谢谢皇嫂成全!”

无双叹了一声,慢慢地走出紫汀殿,晚风吹来送出夜来香的味道,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刚走得两步,不防程安然从旁边的花架下踱出,眼神沉郁地道:“无双,你什么时候改做红娘了,我真不知道该感谢你的热心还是要恨你的绝情!”

无双勉强一笑道:“程安然,我好累了,你知道吗,我不想这样扯来扯去了——这桩婚事,你愿意最好,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程安然凄然一笑道:“你提得亲,能不好吗?你放心,从今后我总不会做拂你心愿的事情,只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无双沉默了半晌道:“什么条件?”

程安然缓缓地说:“第一,天香公主可以跟我回楚,但是无名无份,如果三年之内她仍然没让我喜欢上她,她便自行离去。第二,假如东方辰有负于你,再宠幸别的女子,我必不会放手,他给不了你的幸福,我来给!”

无双一震,抬眸瞧见他满眼的柔情,只觉得前尘旧事如网,任你如何斩断,终有抹不去的痕迹,让你不能真正的冷血无情。

但愿,但愿她能喜欢上天香!

“嗯,我答应你!”无双轻轻地说。

程安然眼眸中闪动着一抹异彩,淡淡地说:“那好,明日,我便离开!”

无双将天香的心愿说于东方辰听,东方辰厌极程安然,先是极力不允,后反复思量,秦国此次受重创,楚国也是根基不稳,无力开战,倒不如由此事缓和一段时间。再则让天香也高兴,又让程安然断了对无双的念想,便应允了下来。

因为程安然次日便要返回楚国,天香公主又非嫁娶之公主,因此匆匆准备了一下,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婢女和几车嫁妆便随程安然一齐返回楚国去了。

东方辰和无双两人立在城墙上目送马队离去,各怀心事,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而柔然那边,只好从亲王中挑了一个郡主,应付了事。

歇了三个多月,东方辰的伤早已经全愈,倒是无双的身体只是稍有起色,脸上的颜色仍没有还过来。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之时,阳光暧暧的催人欲睡,无双正坐在听雨廓下,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袍,轻轻翻动着书页看书。

那一层淡金色的阳光给她踱上了一层光环,让人疑心是仙子降临,不敢逼视。

听着风声,悠闲地翻着书,无双只觉前生今世加起来,都没有一段时间,能像此刻这般,诸事不想,只管静静养病,心里身体,全都归于安逸,那些痛楚绝望,此刻回想起来,宛若隔了一片无边的雨林,倒真的,成了前尘往事了。

正昏昏欲睡之间,却觉身上一暖,知道有人给她体贴地盖上防寒的东西。不知从何时起,坐卧的地方,总铺有柔软温暖的被褥;吃饭的时候,总有变着花样,既可口又有益的膳食;

伸出手去,总能触到一锺温度正好的东西,不是茶水,便是汤汁;如现在这般睡着了,必定有人拿了大裘锦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无双虽然自已动手习惯了,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样被人服侍的感觉也很好。从未有谁,对待她到如此地步,几乎每一个细节,均替她考虑周到,几乎每一个考虑,都出于她舒适与否。

她微微一笑,闭着眼睛安静呆着,果不其然,不到一会,便觉身子一空,被人打横抱起。东方辰生怕她露天睡得久了,会有症候,往往待她睡着了,便将她抱回房去。

无双此刻靠在他温暖的怀中,鼻端闻得那熟悉的龙涎香,忽而觉得,连那廊外秋风,都没了寒意,只有从那人身上传来的丝丝体温。

往常若不是她倦极病极,否则如非必要,她一般都会拒绝这样被人抱来抱去。可是今天,她纵使神智清明,却忽然觉得份外惬意,惬意到不想起来。

她乖乖地闭上眼,任由东方辰将她抱着穿过回廊,回到房内。在接着身下一软一凉,已经被放上床榻。那人轻柔地扶着她的头,靠上特地为她缝制的缎面绣花填棉枕头,再替她盖上被子,紧接着,暖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耳边听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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