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秦宫辞 > 第116章 栀子王后

看着这封遗书,秦王政心底最后的一道防线失守了,他原谅了她,只觉得她也只是个被自己忽视的女人。

此时,突然听到扶苏的哭声,紧接着,扶苏就跑了进来,“母亲,母亲—”扶苏跑过来拉着秋棠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栀子忙抱住扶苏,劝慰道:“扶苏,不怕不怕,母亲没事,母亲只是不舒服睡着了,等下就醒过来了。”

“可是…她们说…说…说母亲…永远离开我了。”

“谁瞎说的,我等下去骂她。”

这时,紫荆进来了。栀子责怪紫荆道:“紫荆,你怎么瞎说吓扶苏呢?”

“殿下,不是我,是木槿说的,然后扶苏公子拼死拼活要来见他母亲,婢女没有办法才带公子过来的。”

“木槿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非得说她下不可。”栀子恨恨地说。

也许是亲自连心,经扶苏这么一哭喊,秋棠突然间就睁开了眼睛,苏醒了。“扶苏,扶苏。”她气息微弱地喊道。

“母亲,扶苏在这里。”

于是母子两人又抱在了一起,难免又是一阵哭泣。栀子在一旁看着都不觉落泪。秦王政实在看不下去这些苦情的画面,于是他走了出去。

此次事后,没过几天,蘅安宫就接到一道王旨,解除秋棠的禁令,恢复秋棠夫人的封号,令长公子回蘅安宫。秋棠慎重地接过王旨。绕了一大个圈子,又回到了起点。

——

某天早上,栀子王后正在中宫里读书,现在的她唯恐自己的水平够不上王后的规格,没事就在那读点深奥的圣贤书,其实每次捏着一卷书简,看半天都没看完。

这时,有宫女来报:“王后殿下,蘅安宫郑夫人和寅辰宫邹良人前来给殿下请安。”

栀子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过去,她们三人地位上也差别不大,彼此之间关系也很随意,现在,自己要以王后的身份去接受她们的跪拜。栀子突然觉得很别扭,不知道该如何相见。

栀子王后来到中宫的大厅上,她今日穿着一袭玫红色的宫装,衣服上绣着凤纹,乌云上也插着凤钗与步摇,有一种年纪轻轻撑不起来的华贵与成熟的感觉。栀子王后端坐于殿上。

秋棠和梦昙缓缓从殿外走近来,郑重地行礼。

“臣妾给王后殿下请安。”俯下身去的那一刻,两个人都觉得相当地沉重与不甘。

而栀子也觉得特别不安与别扭,“平身,赐座。”她故作镇定地说。

“谢殿下。”二人纷纷坐于两侧,都一板一眼,一点都不随和,气氛十分尴尬。

栀子只好打破尴尬先说道:“夫人,你身子还好吗?”

“还好,谢王后关心。”

“你刚刚小产,调养身子要紧,就不要走动了。”

“那可不行,作为后宫中的人,每日向中宫请安是每日例行的事。”

“不,身子比规矩要紧,千万不要在意这些虚礼。”

“即便不管这些虚礼,王后这段日子以来为臣妾照看扶苏,臣妾非常感激王后的恩德,于私于礼,都该来向殿下请安。”

“没事,照看扶苏是我心甘情愿的。”

三人就这么客套着说来说去,恭敬有余,情分不足。经历过这么多大起大落,关系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秋棠和梦昙走出了中宫,梦昙说:“这中宫建得还真富丽堂皇。我听说,这座中宫本来是给姐姐建的,可谁想到被鸠占凤巢。”

秋棠本来心里就已蒙上耻辱的阴影,现在听到这句话更是一阵痛恨,脸眼神里都泛起了阴暗的神色。

这时,梦昙又说:“姐姐,我听清说,太后想要回宫,希望我们能想想办法。”

“再过段时间吧,先等站稳脚跟再说吧。”秋棠的语气冷冷的。

这时,她们两个看到宫中来来往往的宫女脸上都画着红梅枝,秋棠不禁驻足仔细打量。

“姐姐,你知道吗?前几天封后,王后脸上就画着这样的妆容,还穿了一袭白雪红梅的礼服,礼服妆容都惊艳无比,就是不合时宜丢了脸。现在整个宫里都流行起了这种红梅妆。”梦昙说道。

秋棠没说什么,回到蘅安宫,却看到小扶苏拿着一支朱笔在一个宫女的脸上描红梅。

秋棠气打心底来,走过去夺过笔,掷在地上,顺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那宫女立即跪下求饶。

“要画的话,就拿刀画吧,用什么笔?”

“夫人恕罪,婢女知错了,马上就去洗掉。”

而一旁的扶苏则被吓到了,他疑惑地看着他的母亲,感到一阵陌生,在他记忆里,母亲从未发过火,她一直都是温和美丽的。

扶苏不禁说道:“母后,你为什么要打她?我是在给她描红梅,仙后脸上也描着这样的梅花,很好看。”

“仙后?”

“就是春夫人。”

“扶苏,母亲问你,你是喜欢母亲还是喜欢春夫人?”

“都喜欢。”

“不可以都喜欢,只能选一个。”

“不,我不要选,我都要。”

秋棠的心在滴血,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样,丈夫也是,儿子也是,一滴泪不经意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扶苏看见了母亲的泪,小小年纪的她也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扶苏连忙抱着他母亲说道:“母亲,你不要哭,反正扶苏只认你一个母亲。”

“扶苏。”她紧紧地抱住他,她不能再失去儿子。

——

栀子王后自从到了中宫后,华阳宫仍然派杏子来给栀子涂药,药膏的效果一天一比一天显现出来,看着一天比一天淡下去的刀痕,栀子心里很是高兴。虽然现在满宫都在描红梅,但是她却看腻了这妆容,她好盼望恢复洁白如雪的面颊的那一天。

因为住在这中宫,也少了顾及,栀子便经常与华阳宫来往,她时常到华阳宫中去见华阳太后,华阳太后也偶尔到中宫来坐坐,两宫之间关系不错。而栀子尤其喜欢和红药来往,觉得红药这个人很有内涵。

这天,红药和杏子一起到中宫来给栀子涂药。涂药的时候,红药顺便问起:“王后,你现在还忧郁落泪吗?”

“没有啊,最近挺开心的,很少流泪,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那就好,王后你身子虚,要多开心点,少忧郁少流泪。”

“嗯,我其实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开心的。”

红药点点头,就要告退。而杏子却不想走,她请求道:“王后殿下,我可以再这儿陪您一下吗?”

“当然可以。”

于是,红药就一个人走了。杏子陪着栀子呆在那间梦幻的寝房中。杏子打量了一下房间,问道:“王后,陛下应该经常临幸中宫吧。”

“没有,陛下很忙,他这几天都没来这里了。其实我很享受现在这种独处的时光,以前在紫微殿,天天围着他转,一点都不自由,现在在这里真是感觉好极了。”栀子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掀起珠帘进来。

栀子以为是宫女进来,也就没在意,接着说:“以前在紫微殿,吃也吃不安心,睡也睡不安稳,因为吃什么他要管,怎么睡他也要管。现在到这儿来就好了,他不在,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想吃就不吃,睡觉更是自由,不用伺候他,太好了!”

此时,杏子的眼睛已经惊讶地睁圆了,而栀子王后仍然在那自顾自地陶醉,当她突然感到不对的时候,回头一看,就见秦王政冷着张脸立在那儿。栀子的脸瞬间僵了,“陛下,你来了?”

“接着说啊。”他说。

栀子连忙起身,过去挽着秦王政的手臂撒娇道:“陛下,其实,其实我就是说着玩的,不当真的。”

看在她撒娇的份上,他只是捏了捏她的下巴。

这一亲昵的举动看在杏子的眼里,简直要羡慕嫉妒恨。

秦王政抱起栀子,躺在一张卧榻上,二人歪在卧榻上聊起了天。

“栀子王后,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回秦王陛下,臣妾最近都在看书呢。”

“栀子王后都在看些什么书呢?”

“《诗》《书》《礼》《艺》等等,没有不看的。”

“栀子王后真是博学,说说看了这些有什么收获呢?”

这下可难道了栀子王后,她发誓她其实没有真正地读进去,虽然从小就在和这些书打交道,但是真让她说个什么大道理出来,她还真说不出,不过她对诗最敏感,这个还是可以说说的。“回秦王陛下,臣妾读了《诗》以后,深深地为里面真挚的感情所打动,譬如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样的诗句,真正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

秦王政听到这句诗,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曾经年少时期,他与蒙恬读到这句诗的时候,也深有感触,那时候的他,失去了童年的记忆,却总觉得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河畔间飘荡,想要靠近,想要看清楚,却总也无法靠近。现在再度听到这句诗,他心里终于明白了缘由。“你也喜欢这句诗?”

“当然,陛下,《蒹葭》这么美的诗,就产生于秦地,可想而知,秦国民间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美妙的诗歌。陛下,现在秦国国泰民安,应该重视文教,何不模仿先贤,设立采集民歌的机构,说不定就能采集到很多这样美妙的诗歌,而且我听说,在民间,这些诗歌都是当歌唱的呢,我真的好想听听秦国的民歌。”

“说是读书,却也只读到了这个,我看你就是想搜集民歌玩玩吧,还重视文教?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呵呵,那陛下答不答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