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慕嫣陷入无边梦魇中,战火硝烟,血流成河,无尽的鲜血染红了万里碧绿草原,南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无数尸体在摩羯大军铁蹄下被踩成肉泥,破损的战旗落在草地上被践踏得再也看不清上面的~慕~字,弹尽粮绝的残军在经历了长达七日的饥饿后,开始人吃人,那些负伤无力抵抗的将士被众多饥肠辘辘的同僚战友们屠戮分尸煮食,军营里一片惨绝人寰,以食人肉而得以存活下来的士兵们意志被磨灭,精神崩溃,当得知援军无望时,摩羯大军趁机猛攻,终致全军覆没。

夜光森冷,慕嫣尖叫着醒来,脑门脸颊上全是冷汗,汗水顺着鬓角滴下,丝质亵衣已湿透。

一支修长的手捻着绢帕轻轻拭去她满头细汗,吐出悠长而轻柔的叹息,揽过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搂在怀里,低头淡淡凝视她极不安稳的睡颜,眉头紧锁,微微苍白的唇无意识的蠕动着,喉间梦呓般发出痛苦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小鹿深夜里蜷缩着独自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

一阵绵绵细痛,密密麻麻击中了他的心,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不确定,唯一的柔软!

怀中人儿已然安静,紧紧闭着眼,卷翘的睫毛投下一抹黯淡的阴影,眼睑轻颤,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面对他,她该是恨他的吧……

幽幽叹息自他薄唇溢出,他轻轻放下怀中女子,替她掖好被角,望了她半晌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直到那独属于他的气味,淡淡茉li花香夹着龙涎香的味道随着他的离开而渐渐散去,慕嫣终于掀开眼,黑白分明的水眸盈满湖水般晶莹的泪花,若是他再多留一会,她便无法抑制那泉水般上涌的泪水。

窗外,一道淡淡白月光透过张开的窗棂投在冰冷的地上,清凉的晚风似柔柔的手拂过床上女子苍白的脸,她翻身看着身边空空的半张床铺,他是个温柔细腻心思缜密的人,离开时将他卧得褶皱凌乱的床褥理得平平整整,就像他从未来过一般,若非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这样深情体贴的男人该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黑夜中的视线渐渐清晰,她顿时睡意全无,白皙纤细的手从被褥间伸出,抚着刚才他睡过的褥子,柔软的锦褥仍留着他的体温,淡淡的温热印在掌心,却无法温暖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慕嫣重重闭上眼,滚落的泪水倏地没入枕衾,家破人亡,而一切都因为他,因他对皇位权利的追逐,因他逐鹿天下的野心,老天是公平的,她背叛了纳兰策,间接害死了他,而今,报应不爽,她也尝到了被所爱之人欺骗利用累及父兄性命的恶果。

瑾兮,瑾兮……我该如何面对你,因她自私不顾一切的爱,害死了所有她在乎的人,瑾兮,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吧!那么,她便是他唯一的不如愿!

几日来,慕嫣心情郁结,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整日一言不发,望着祥嫣宫墙壁上那株白玉般皎洁绽放的蔷薇花怔怔出神,一看就是半天,眉眼都不动一下,每餐膳食总是原封不动的撤下,几日下来,人已瘦了一圈。

当纳兰瑾步入祥嫣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红墙下一身白衣的纤瘦女子静静望着那枝繁叶茂簇簇白色花朵盛开的倩影,白色蔷薇花在风中轻摆,偶尔几片花瓣飘落,那女子白衣翩翩,大风撩起轻纱裙角,乌发如墨,肆意飞扬,她似一只白色蝴蝶翩然飞舞于棘刺横生的蔷薇花藤中。

纳兰瑾抬手喝止内侍宫人行礼,放轻脚步向那白衣人儿走去,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不过几日,她竟消瘦至此!

目光瞥见地上步步逼近的影子,慕嫣转过身来,一双清澈的水瞳对上他盈满复杂的眸子。

“嫣儿……”纳兰瑾喉咙一阵发紧,她清丽的脸颊瘦得下巴如削,愈发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只是那双眼仿佛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有什么东西陷了进去。

“瑾兮……”她轻弱的声音随风飘荡,和着空气中淡淡的蔷薇花香,”如今,你满意了么?”

他一怔,心口微痛,“嫣儿,你……听我解释可好?”

慕嫣很淡的一笑,“你说,我在听。”

纳兰瑾却心口如塞,张口欲言又止,面对如此安静淡然的她,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仿佛他此刻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有反应,不会相信,不会……原谅……

见他目光沉痛,隐忍难言的样子,慕嫣也不追问,便道,“在寝宫里闷了几日,想了许多,父兄已经不在了,我如何悲痛欲绝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他眸光一沉,“嫣儿…”

慕嫣抬手阻止他出声,继续道,“父亲戎马一生,为玄龙国抛头颅洒热血,鞍前马后誓死扞卫国土,一片赤诚之心忠肝义胆苍天可鉴,如今为国捐躯,亦死得其所,但若是有奸佞小人为权势地位为兵马大权而加害赤胆忠心的战神,那便是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皇上,若家父与兄长当真为人所害,你当如何?”

她字字铿锵,句句如巨石砸在他的心上,原来她不哭不闹,她不追讨他的解释,她安静如斯,并非因悲伤过度而精神颓丧意志崩溃,而是细思之后深觉父兄战死沙场疑窦丛生,她于深宫之中呆了两年,对皇权纷争,朝中党派间权利博弈互相倾轧早已耳熏目染,甚至她也亲身经历过这后宫争锋夺权,现今本该大败摩羯族志在必得必胜的一战,竟因南宫烈一时大意致援军未能及时奔赴战场,而落的国之战神惨败,十万大军覆没,她如何不疑,如何不恨?

纳兰瑾轻声道,”你怀疑……南宫烈?”

慕嫣眸光一转,淡淡道,“我不该怀疑么?”她将明亮的目光定在他脸上,“难道你不怀疑他?十万大军因他一个疏忽全军覆没,十万条性命,十万名为守护家园与亲人离别远驻南疆的将士,因他可笑的疏忽大意而命丧千里之外,不可疑吗?”

她言辞激荡,目光犀利如芒,纳兰瑾猛然抱住她僵直的身子,抚摸她柔软的青丝,“嫣儿,你放心,我会彻查此事,若真是南宫烈所为,定不饶他。”

慕嫣柔顺的任他拥着,“可是,南宫柔是皇后呢……”

抚在发上的手顿了顿,“我自会处理。”

她在他怀中安静的勾起唇角,目光幽幽穿过一切,落在千里之外……

“瑾兮…”良久,她轻柔的声音淡淡响起。

“嗯?”他低头俯在她馨香的发间深吸这属于她的气息,多日的踌躇忧虑,日日夜夜的思念,都化作此刻时光静好。

她笑道,”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他放开怀抱,英俊的眉眼染上清浅的笑意,“好。”

御花园里花开正艳,各色名贵的花卉竞相开放,风中花香馥郁,花丛中三五成群的蜜蜂穿梭忙碌,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煽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在花间扑闪追逐,阳光下的蝶翅几欲透明。

慕嫣与纳兰瑾并肩漫步在园间的小径上,两旁成片的花海随风轻荡,风中时而飘起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两人的衣服上。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缓缓踱步而来,前方十步之遥处,两个人影一高一矮见了二人,停下脚步退至路边上,垂头俯身立在边上,口中恭敬道,“参见皇上!”

纳兰瑾看也未看一眼,一挥手,“退下!”

“是。”正欲退下,忽听慕嫣一声清脆的声音,“等一下。”二人站定,仍是低着头。

走近这两人,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身青色女官服饰,正是沈如玉,而她身边的男子一身灰衣,腰间配着兵器,正是御前带刀侍卫装扮,只见他身材高大健壮,颇为英俊,眉眼间与沈如玉有些相似,他虽垂眉敛目,神色间却并无面见圣颜的拘谨惶恐之色。

慕嫣在二人面前站定,看着那侍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身形一僵,刚要抬起头来便被身边的沈如玉扯住袖子,又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沈如玉谦恭温柔的说:“回姑娘话,他叫沈惊鸿,是奴婢的堂兄,现为宫中带刀侍卫,正要去统领处报到分配职务,此是初次进宫,山野粗人不懂规矩,望姑娘海涵。”

慕嫣微笑着点头,定定看着沈惊鸿,“你,抬起头来。”

沈惊鸿一怔,似有犹豫,沈如玉忙道,“慕姑娘恕罪,惊鸿恐怕冒犯了姑娘。”

一直沉默的纳兰瑾不容置疑道,“朕恕他无罪,抬头。”

沈如玉柳眉微皱,随即舒开,松开沈惊鸿的衣袖,“惊鸿,照陛下说的做。”

沈惊鸿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浅笑嫣然,晶莹流转的眸子里。

慕嫣也同样望进一双陌生又熟悉的黑眸中,那眸中闪烁着似曾相识的微芒,好似隔了很久很久的时光,刻在记忆深处,不曾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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