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月时间,二个人就干了两件事,砍柴和烧火。当他们带来的一个布袋装满洁白的食盐后,粮食也吃完了。

炎涛伸了一个懒腰,将铁锅里的白色晶体小心翼翼的用木片刮下来,装进食盐口袋。这是他们最后一锅卤水,还是在冷峻不断的嘟囔下,费了老大的劲才熬出来的。

从第十天开始,冷峻就已经疯了。当初炎涛说的很好,一个月的食盐产量也不过三五斤,可是就十天时间就已经煮出了半口袋,少说也有一二十斤。冷峻有些担心,这么多食盐按照一斤三钱,那就是五六十钱,能买回来十石粮米,大大的超出了当初炎涛的估计。

可是,冷峻最后还是没有走,虽然每天总是抱怨,依然认认真真的按着炎涛说的,砍柴烧火。

“现在总行了吧?”冷峻盯着炎涛将最后一粒盐全都装进布袋,将布袋口绑的结结实实。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百斤食盐,那可是三百钱呀。

炎涛点点头,起身活动一下自己的腰:“行了,走吧!一个月的野人当的我都快吐了。”

“这可不是三五斤,至少一百斤,这些盐够十个村子的人吃半年!”冷峻这话说的没错,蜀中多山,村子都很小,多的几十户,小的七八户,甚至还有一两户人家的袖珍型村庄。

炎涛笑道:“你看你,干什么都是这么小家子气,盐多了我们就有更多的钱,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我不这么觉得,十几个村子半年的食盐,官府肯定会知道,问起缘由,一定会找到我们,到时候杀头都是轻的。”

“怕了?早说嘛?别来就是了,现在说这种后悔话有什么用?别嘟囔,我已经听你嘟囔一个月了,能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会吗?背上盐,我们走。”

在林子里待了一个月,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小,这时候恐怕胡子都有一尺长。冷月热情的做了白米饭,甚至还有肉。两个人顾不上斗嘴,埋头大吃,吃完了舒舒服服的洗漱了一遍,各回各的房间埋头大睡。一个月把这两个小年轻累坏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缓过来。

看着被藏在太上老君像屁股下面的那袋盐,炎涛也高兴不起来。制盐简单,卖盐的确是个问题。贩卖私盐是杀头的罪名,炎涛可不想还没出山就被官府捉拿砍头。但是他不出去,谁去卖盐。如果不把这些盐卖了,那就还是盐,永远也不会变成钱。

炎涛一扭头,冷峻连忙后退两步:“别看我,我是绝不会出去卖盐的,本来就已经够杀头的罪名了,卖盐就坐实了。”

冷峻不去,冷月一个小女孩更不能去。炎涛叹了口气:“行,你们两个没人去,只好我去了。”

作为一个生手,做买卖不是炎涛的强项。后世的经验告诉炎涛,干什么事情就得找专门的人才。第二天,炎涛没有理会冷峻那嘲笑的眼光,只身准备进县城。已经走到门口,觉得还是喊上冷峻比较保险,至少在和流氓动手的时候,冷峻可是绝对的打手。

上次来温水县,因为拿着东西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次来,心里有事走的就快了很多,刚过午时两人便已经进城。温水县虽然小,也被严格的分成了几个区域。县衙所在的城北乃是富人聚集区,城南因为靠近城外的土地,成了庄稼人和佃户的居住区。城西驻军,城东就是温水县的贫民窟。

贫民窟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乞丐,流氓,还有那些地头蛇基本上都在城东。

找人也是一门学问,何况他们要找的还是那种专门干非法勾当的人。按照炎涛的办法,就是先找一个地痞,让冷峻制住,连哄带骗从地痞嘴里掏出些话来。然而,两个人在那臭气熏天的街道上溜达了一圈,别说地痞,就连人影都看不见几个。

炎涛的脑袋有斗大,自从来到大汉以后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谁说穿越了就能抱美人,住大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活命都是一件难事,还想抱美人,纯属扯淡。

二人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一个月前他们住过的那间柴棚旁,扭头看了一眼,两个人会心一笑。从破烂的篱笆墙看进去,那个妇人正在院子里收拾。见到又是这两个登徒子,妇人被吓了一跳。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就往屋里钻。炎涛就笑的更开心了。

正待炎涛和冷峻准备走的时候,房门一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忽然从屋里出来,手里竟然还提着一根棍子。壮汉的身后就是那个妇人,一边低低的和壮汉说话,一边伸手指了指炎涛和冷峻。

从表情上看,壮汉很生气,提着棒子冲着炎涛和冷峻就冲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骂:“你们这两个贼小子,竟然敢调戏我家良人,看我今天不打断你俩的腿!”

炎涛是个机灵人,转身就跑。冷峻自觉理亏,更加不敢和壮汉计较,跟着炎涛夺路而逃。谁知那壮汉竟然不依不饶,提着木棒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炎涛和冷峻稀里糊涂的拐了一个弯,然后就停下了脚步。他们面前竟然是个死胡同。

壮汉手里提着木棒,脸上露出横肉。已经立秋竟然只穿了一个坎肩,露出全身结实的肌肉,岔开双腿站在巷子口:“这下看你们往哪跑?调戏我家良人,竟然还诬陷讹钱,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爷爷我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虽然夺路狂奔,却不意味着他们害怕。眼看着那壮汉已经逼近,冷峻站出来道:“事情都是我做的,要找找我,和这位仁兄无关!”

炎涛那叫一个激动。还是古人好,遇事绝不会出卖朋友,如果是后世,在这种时候,当事人立刻就会将事情扔在别人头上,先让自己脱身。今天冷峻又给自己上了一课。

“哼!”壮汉冷哼一声,用棍子指着冷峻道:“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小道童竟然调戏妇人,什么老君观,定然是盗匪的巢穴,今天先收拾了你们两个,明日我就砸了你们老君观。”

“你敢!”冷峻一听这家伙要砸道观,那里愿意。年轻人心里的那点怒气被逼了出来:“今天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那日也是无意冒犯,何况还赔偿两钱,你这人竟然不依不饶,别以为我们就怕了你。”

壮汉竟然笑了,笑的很大声:“是吗?来来来,和爷爷我过过招,看是谁收拾谁?”

一棒朝着冷峻的头顶砸来。冷峻轻轻一闪躲过大汉的木棒。一连三次,冷峻只是左躲右闪,并没有还手。炎涛看的胆战心惊。每一次壮汉的木棒离着冷峻只有区区几寸,这壮汉力量不小,如果被他的木棒砸中,就算打不死也得骨断筋折。

当壮汉第四次挥动木棒朝着冷峻的腰眼扫过来的时候,冷峻不退反进,瞅准机会,一拳砸在壮汉左腰上。壮汉的腰立刻就弯了下来,冷峻顺势一掌拍在壮汉额头,壮汉身不由己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手里的木棒早就飞了出去,双手捂着腰眼,脸上的表情痛苦。

那妇人忽然从巷子口冲进来,一下扑到壮汉身前,脸上挂着泪珠:“二位小公子饶命呀,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二位小公子放过我家夫君,一边说一边朝冷峻磕头。

炎涛适时的从冷峻身后冒出来:“行了行了,一件小事而已,我们也并非要把你们怎么样,只是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回答的好,还会给你们几个赏钱。”

妇人这才千恩万谢的站起身,又连忙将躺在地上的壮汉慢慢的扶起来。刚才冷峻那一拳的力道的确很大,按照平时石头都能打开,别说一个普通的壮汉了。

妇人连忙答应:“有什么问题,小公子问就是,知道的一定回答,至于赏钱有没有都行。”

“我就是想问问,这城东,有谁家是贩私盐的?”

“啊!”那夫妇二人瞬间石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妇人再次跪倒在地,脑袋在地上磕的棒棒响:“小公子饶命呀!我夫君的确贩卖过私盐,那也是生计所迫,实在没有办法,还请二位小公子看在我们还有两个年幼孩子需要抚养,绕过我家夫君吧?求小公子,求小公子……”

妇人声泪俱下,炎涛却是一脸的兴奋,眼睛盯着那壮汉嘿嘿的傻笑。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就是。

在壮汉夫妇的邀请下,炎涛和冷峻走进了壮汉的家。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三个字,非常穷。屋子里面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盛水的缸都是半截。两个光屁股孩子因为来了生人,缩在墙角不敢过来。炎涛万万没有想到,被后世称之为天下大治典范的时代,竟然还有这么穷的百姓家。

妇人匆忙烧水,壮汉殷勤的将几只破碗擦了又擦,这才摆到炎涛和冷峻的面前。

炎涛道:“别忙活了,说完事情我们就走。”

一听这话,那妇人又开始哭了,壮汉也跪倒在地,夫妇二人的举动吓到了孩子,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哭。

“两位公子,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四口人都等着吃饭,你们要是把我带走,这个家可就真的完了,求您了,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魁梧的壮汉这个时候就像一个佝偻的老人,浑身的肌肉都萎缩了几分,趴在地上脑袋磕的棒棒棒响,听着都疼。

炎涛吼了一声:“行了,谁说要把你们抓去见官了,我们来是和你谈个生意?”

壮汉莫名其妙,抬头看着炎涛,脑袋上已经血红一片。抓起一把土摁上去,鲜血立刻就止住了。

炎涛扶起壮汉:“真的是生意,我们手里有些盐,希望你能帮着我们卖出去,如果干的好,每斤盐给我们三钱就行,剩下的全归你。”

“这……!”壮汉还是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两人说白了都是十五六的孩子,能不能相信,脑袋里打着问号。

炎涛一笑,从布袋里将一个小布袋扔在壮汉面前:“不相信呀?先看看这是什么?”

壮汉战战兢兢的将布袋打开。他就是贩私盐的,怎能认不出布袋里是什么。只不过他没见过这么白的盐,就是上好的官盐也会带点黄色,普通百姓吃的盐是泛着灰色的下等盐。

“当真?”壮汉一手提着盐袋,两只眼睛盯着炎涛和冷峻。

炎涛点点头:“这些只是样品,不过每个月我们可以保证有一百斤的产量,如果你能全部卖出去,我们的买卖就算成了。”

“一百斤?”壮汉的嘴巴张的老大:“小公子,你可知这种最好的官盐每斤多少钱吗?那不是五钱,而是十钱,你们有一百斤,那就是一千钱,就算卖的贱一点,至少也是五百钱,不瞒小公子,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那谁有?”炎涛顺手从袖口摸出几枚铜钱往地上一扔:“只要你能给我们引荐一下,这些就算赏你的,另外,每个月给你五斤这种盐的销售权。”

壮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就凭眼前这两个小子出手这么阔绰,应该也是很有背景的。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如果这生意真的可以谈成,他们一家也就不愁没饭吃了。

壮汉一拱手:“此事确实不是我能拿下来的,二位稍等,我去问问我们老大,这么好的事情,他一定有兴趣。”

炎涛点点头:“也好!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壮汉立刻起身,冲着妇人吼道:“还不赶紧倒水,好生招呼二位公子,我很快就回来。”

一边喝水,一边和那妇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从妇人的口中得知,那壮汉是他的丈夫,姓霍,在家里排行老四,外人都叫他霍老四。霍老四以前也是农户,后来田产一点点的没了,变成了佃户,等到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家里的粮食从来没有够吃的时候。这才在农闲的时候,做些贩卖私盐的勾当。

霍老四口中称的老大,就是温水这一带最大的私盐贩子。这个人非常的神秘,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谁也没有见过此人长什么样子。然而,此人在温水附近几乎是所有盐贩子公认的领头人。贩卖私盐的品质,数量,地域全都需要经过这位老大的批准,要不然不是被官府抓获就是死于非命。

去见老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霍老四的带领下,绕过半个城,来到城南一处僻静的小巷子。巷子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霍老四学了两声蛐蛐叫。一个黑影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堂堂老君观竟然也干起了这生意。”黑影说话很刺耳,却始终不现身,躲在阴影里看不清来人长的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