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盐业公司。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冷月的手笔。这小女子看上去娇小柔弱,写出来的字竟然还有股子气势。按照炎涛本来的打算,准备请两个合伙人县令和县尉都来,再搞一个什么剪裁仪式,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深山老林的也没人来看这热闹,何况自己的经费有限,不能如此折腾。

“主人,这公司为何物?”霍老四也是个认识字的,这让炎涛有些意外。

“公司嘛!就是公家的司,有没有听过什么兵马司,文牍司什么的?有了这块牌子就说明咱们是合法经营。”炎涛胡乱的解释,掏出县令给的盐凭,递给霍老四:“四哥,今天你的任务还有一项,就是将这盐凭找个人裱起来,要挂在我们账房的门里,让前来出盐的人都能看见。”

“对对对!这是正经事,看见这东西心里就踏实。”霍老四连忙将盐凭小心翼翼的收好。炎涛又给了他几十枚钱,踹这钱去办事了。

冷峻很不喜欢在老君观门口挂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好端端的大门,被这一块木板生生的毁了,如果师傅现在回来,打不死他才怪。昨天晚上,炎涛和冷峻说了半天,就为这挂牌匾的事情两个人争执了好久,最后只剩下冷峻一人成了反对派,他也就放弃了。

看了炎涛一眼,冷峻皱着眉头:“你昨天晚上和侯建到底说了些啥?侯建怎么就同意你卖盐了?”

炎涛一笑:“什么也没说,侯建家的桔子很好吃,我吃了一大盘,然后我们就说了说侯建家的桔子,他要卖五钱一个,我还价一钱,然后就这么定了。”

“桔子?就说了桔子?”冷峻打死也不会相信,两个人说了桔子就把卖盐的事情定了下来。

炎涛点点头:“就说了桔子!”

一切就绪,只等着霍老四那边的好消息。到了下午,霍老四拿着已经被裱好的盐凭回来,一进大门脸上就带着笑容:“主人,你的话还真准,我给那些以前的兄弟一说,大家都没有二话,明天他们就来,还去了一趟牙行,找了三十个煮盐的人,也是明天来,你看着盐凭裱的怎么样?我可找的是县城里最好的裱糊匠人,花了三钱呢^的我牙根都疼。”

“三钱,不多!”炎涛哈哈大笑,两手提着盐凭,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老君观的空房间很多,随便找了一间,将盐凭往后墙上一挂,搬来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放在房门口,这里就算是温泉盐业公司的办公室了。

第二天一早,炎涛早早起床,饭还没吃完,就听见道观外面有人叫门。霍老四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打开门一看来了七八个以前的私盐贩子。炎涛暗自心想,那个侯建的手段果然不一般,说话办事竟然这么利索,能如此轻易的放手,绝不是一般人。

“四哥,今天我们可是来取盐的,你也知道,兄弟分到的那几个村子大户不少,人家可说了,要是盐不好一两都不会买!”

霍老四嘿嘿一笑,拍着那人的肩膀:“兄弟放心,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几位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我家主人。”

炎涛迈着方步,用一根牙签捅着自己的牙。好长时间没有刷牙了,牙里面难受。霍老四连忙向几人介绍,那些人的名字炎涛都没有记住,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些人得到了侯建的命令,才敢明目张胆的来老君观去盐。

毛笔写字很难受,炎涛不怎么擅长。作为总经理,这种事情怎能亲自上手,冷月就成了财务总监,将每个人的名字一一登记,写了他们要取盐的斤两。霍老四这个仓库大总管,按照斤两给每人分配。炎涛搬了张椅子放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盐贩子。

一百斤盐的确不够这些人分的,后来的人只能空手而回。看着身旁的人领出来的那些白花花的精盐,一个个捶胸顿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起来个把时辰,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两手空空。

侯建控制的私盐贩子还真不少,一个上午竟然来了四五十位。按照霍老四所说,一些路远的人说不定明天才能到。

炎涛冲着那些没有领到盐的人拱手鞠躬:“各位,实在对不住,本公司刚刚开业,货量不是很充足,这样,下个月一定备齐所有食盐,各位可以敞开取盐,再告诉各位一件事,这食盐的价格要控制好,千万不敢有任何差错,要不然咱们公司的招牌可就没了,各位的饭碗也就不稳当。”

“炎公子说的是,我等记下了!”

炎涛亲自下厨,还是那些野菜和白饭,就用老君观的锅灶,在霍钱氏的帮助下,闷了一锅米饭,将早上冷峻打回来的一头野猪肉炖了。一大碗米饭上面,一大勺野猪肉汤,凡是来到老君观的人人人有份。那些私盐贩子可没吃过这样的美味,米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野猪肉汤非常的醇香,浇在米饭上味道让人陶醉,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贱肉竟然如此美味。

整整忙了一天,总算将那些私盐贩子送走,老君观的人一个个都感觉好像虚脱了一样。狗一样趴在八仙桌上,霍老四嘿嘿的笑:“主人,别的不说,就你那一碗猪肉饭,下个月肯定来的人比今天还多。”

“不做了,再不做了,这一次就够了!我又不是他们老子,还要养活他们,下个月贩盐就好,不管吃!”

冷峻和霍金每人手里拿着一根大骨头啃的正起劲,满嘴流油。冷峻笑道:“还别说,你做的是挺好吃,以前觉得你家是奸商,现在看来应该是开酒肆的奸商。”

“你才是奸商!”炎涛瞪了冷峻一眼:“今天你也看见了,我的生意童叟无欺,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变成了奸商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狗嘴里怎么会有象牙呢?”霍金瞪着大眼睛看着炎涛:“应该是狗嘴里吐不出狗牙来。”

“噗!”刚喝了一口水的炎涛一下都喷了出来。冷峻用手里的大骨头在霍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滚,明天不要来找我学武,臭小子连师父都骂。”

侯建忽然到来,让炎涛很意外。两匹大马停在老君观门口,看了一眼温泉盐业公司的牌子,侯建哈哈哈大笑:“哎呀,还是炎公子会做生意,这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卖盐的,只是不知道这公司为何物?”

“见笑见笑,校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炎公子客气了!”

进了屋子,倒了水。其他人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说,很自觉的就避开了。

侯建看着炎涛,嘿嘿一笑:“今天老君观的盛况,我可是听说了,真让我羡慕,觉得我的桔子卖的有点贱了。”

炎涛一下警惕起来,看看侯建,又看看侯建身后那个死人脸老头:“校尉不会是想坐地起价吧?”

“哈哈哈!”侯建连连摆手:“炎公子误会了,我虽然是个粗人,承诺的事情还是不会反悔的,今天来与桔子无关,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给炎公子打个招呼,免得炎公子遭人暗算也不知道。”

“多谢校尉,炎涛定当登门拜谢。”

“都说炎公子是个妙人,果然不假,我们才见了两面我就喜欢上你了,如果我们没有这生意的羁绊,做个朋友也不错。”

“能高攀校尉乃是小人之福,有这层生意我们就更应该成为朋友才是。”炎涛微微一笑:“这天下间有共同利益者就是朋友,如今我和校尉都在这桔子的事情上,自然就是朋友。

“哈哈哈,说的好!”

侯建探过身子,炎涛连忙将耳朵递过去。

“炎公子难道不奇怪,昨天霍老四去牙行找的制盐工匠,今天怎么就一个没来吗?”

炎涛这才想起,的确是这样。昨天霍老四回来的时候说过,他在牙行找了三十个制盐工匠,可今天来的只是些私盐贩子,一个工匠都没来。忙了一天,只顾了高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炎涛一拱手:“还请校尉赐教。”

侯建拍拍炎涛的肩膀:“昨日有个从楚地来的人,见到我家的桔树,硬说这是他们楚地的特产,要断了我的桔树根,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炎涛深施一礼,什么话都没说。侯建呵呵一笑,起身带着死人脸老头朝着门外走,炎涛一直送出大门。侯建翻身上马,临走之际,对炎涛又说了一句:“某家的桔树乃是祖上之物,我是绝不会让出去,炎公子如果没有这么好的胃口,我不介意将桔子全都要回来,自家吃就算了。”

炎涛道:“校尉放心,既然校尉是个重承诺之人,小人也会重承诺,不过此事还是要多谢校尉提点。”

“这就好!”侯建一拨马头,扬长而去。

炎涛和侯建都知道,他俩谈话的时候,墙后有很多双耳朵。

送走侯建,炎涛关好大门回来。冷峻、霍老四等人都在大厅里。所有人都看着炎涛,炎涛道:“都听见了吧?真的谈的是他家的桔子。”

冷峻摇摇头:“哎!你们这些人说话都不说爽利,听的人云山雾罩的。”

炎涛嘿嘿的笑:“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你从小生活在山里,哪懂这些。”

霍老四道:“我就听懂一句,的确那些制盐的工匠今天没来,不过候县尉忽然拐到桔树上,说的什么意思?他家的桔树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炎涛也不再打哑谜,道:“其实也没啥,就说咱们的工匠被有人拦住了。”

“谁?”几个人异口同声。

“还能有谁?你们可以想想,私盐这一块已经被我们拿下,还有谁不希望我们卖盐?”

“刘县丞!”冷月第一个反应过来。

炎涛冲着冷月微微一笑,冷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将头低下。

炎涛道:“说的很对,官盐本来是刘文家独一份的生意,我们现在要和他抢,自然不愿意,拦下工匠也是给我们一个警告,刘文拿侯建没办法,要对付我们手段很多。”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制盐的工匠,我们怎么煮盐!”霍老四担心起来。

“煮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个时间活,四哥,你明天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些人,男女老少都行,让他们带上家里的锅,告诉他们一个月每人给五钱,刘文想用这一招挡住咱,他是想错了,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什么地球?”冷峻逮住一句话头。炎涛的嘴里总有新鲜的话,冷峻对此非常着迷。

炎涛也不解释:“别管什么地球,明天冷峻守家,四哥找来人,咱们立刻进山煮盐,刘文要和咱们对着干那就不能怪我手黑了。”

第二天,霍老四起了个大早。如今已经立秋,田里也没有什么活可干,附近的村民都闲了下来。一听老君观找人,每个月还给五钱,自然是趋之若鹜。纷纷带上自己的锅朝着老君观进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数竟然多达二三百人。炎涛来者不拒,就算是半大的孩子也不介意。将老君观的存粮全都拿出来,每人分上一点,就带着人进山了。

霍金今年十二岁,见这么多人要进山,定要跟着,炎涛也就同意了。

熟悉的路,熟悉的林子。炎涛这是第三次进来,每次来他都很想去看看自己掉下来的溶洞,看看还有没有回去的路,可是每一次都不能如愿。

走了两天来到卤水泉。炎涛将人分成三组,年轻力壮的负责砍柴,妇女们负责烧火煮盐,至于那些半大的孩子,由霍金带着负责放哨。虽然说这一次他们人多,但是这还没有开发过的深山老林中,狼虫虎豹多了去了,不敢肯定什么时候忽然间冒出来一两只。挣钱是小,死人炎涛可不愿意见到。

煮盐的妇女也分为两组,第一组煮出来的是粗盐,第二组才是煮精盐。中间那道过滤的程序,炎涛不打算假于人手。炎涛和霍老四给自己搭了一个窝棚,每天将那些煮得非常浓稠的卤水,用木炭进行过滤,过滤过的送出去,让第二组重新煮,这样就得到了雪白的精盐。

人多力量大,好几百人工作效率还是很不错的,一个月时间足足搞出来五六千斤的精盐。幸亏那道卤水泉水量充足,要不然定会枯竭。

浩浩荡荡的人群回到老君观之后,炎涛二话不说,让冷月给每人分了五个钱。这一个月炎涛几乎要累断气了,每天从早到晚就是过滤那些卤水,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早早的就回屋睡觉去了。那些附近乡邻一个个捧着钱激动的连连拱手,冷月的形象瞬间变成了女菩萨。

又到了取盐的日子。盐贩子们尝到了甜头,上一次领到盐的人,还没有转几个地方,便顺理将盐脱手。要不是炎涛手里没有存货,很可能第二次再取。

天还没亮,取盐的盐贩子已经开始敲门了。上次的一百斤盐,按照每斤四钱的价格收回货款,接下来就是发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