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天下乃是陛下的事情,窦氏一个女人哪来这等本事?炎校尉不也十七八岁?”儒生显然对这人的说法不赞成:“吕家当年是什么下场,难道窦氏看不清楚,现如今窦氏控制朝廷,又有窦婴之辈为其张目,弄不好真会成为第二个吕后。”

“吕后又如何?咱们求的是个安稳,只要蜀郡依然如故,谁掌朝廷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一人反驳,这话得到了很多商贾的支持。

儒生大怒:“你们这些奸商,只顾眼前,岂不知若是朝廷动荡,就算远如蜀郡一定会被牵连,别忘了蜀郡太守也是儒生,窦氏为了打击儒生,董先生都被下狱,文太守可能久呼?”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儒生的话说的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

那儒生微微一笑:“现在知道了吧?朝廷有事,天下谁都跑不了,还有炎校尉他也是文太守的学生,文太守若被朝廷问责,炎校尉何以自处?这蜀郡的繁荣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奉劝一句,即便不想卷入朝廷纷争,至少也得离那个炎校尉远一点。”

楼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霍老四听的清清楚楚。看了看对面的刘高,道:“听见了吧?谣言已经转向,奔着先生去了!可查过,此人是谁?什么来历?”

刘高道:“不过一个小卒而已,就住在东市的来升客栈,据说是从江陵那边来的,这些天这家伙游荡在各家酒肆,总是鼓动百姓上书,每每说到最后都会把先生扯进来。”

“对了,还有几个也都是江夏南阳一带的儒生,虽然住在不同的客栈,每天的活动却都一样,说是来游学,而且互相不认识,实际上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商议,已经监视了好久,只需十个人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霍老四摇摇头:“先别着急,再看看,这恐怕是他们的第一步,就算我们抓了也不好处置。”

“那怎么办?任凭这些家伙鼓动百姓?”

“司马先生是什么意见?”霍老四问道。

刘高叹了口气:“和你说的一样,要我自己看,来一个抓一个,看他淮南国那边有多少人!”

忽然的嘈杂声,引起了霍老四和刘高的注意。街道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起来,远远的从那一头走过来,将整个街道占据。正在摆摊和交易的人纷纷避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高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对霍老四道:“坏了,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不行,我得去告诉司马先生!”说完,刘高撒腿就往外跑。

人声鼎沸,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霍老四和刘高刚刚说起的那些儒生,一个个义愤填膺,一边高叫,一边继续鼓动街道上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霍老四趴在窗口看,这群人中什么人都有,有卖货的货郎,有进城的农夫,甚至还有几个小吏。

“上书朝廷,还政陛下!”有人高喊,那群人便跟着一起喊。

两旁的门面和小楼上纷纷露出脑袋,大家都在看这群人。翠香楼中那个说话的儒生也来了精神,大吼一声:“诸位,你们看看天下百姓已经行动,尔等何以就坐?没有骨气的商贾不配为天下人,我虽是小小儒生,却也要为天下为陛下出力。”

袍袖一甩,昂首阔步走出门去。所有人面面相觑,作为猴精的商贾,他们才不会参与这种事情,就算要参与也会在暗中帮忙。商贾作为四民之末,明哲保身这一条大家都会。

霍老四从楼上下来,不少人都认识,纷纷起身给霍老四行礼:“四哥,这,咱们……”

“先生还没有回来,崔掌柜已经去找了,我的意思是静观其变,一切等到先生回来再说。”霍老四站在楼梯上,俯视大堂里的众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各位看好自己的店铺和人手,别说我没提醒过大家,先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夸夸其谈的家伙!”

“谢四哥,谢霍掌柜……”有了霍老四这句话,众人终于放了心。那些已经参与其中的,立刻派人回去将他们的人朋友或者亲戚叫回来。

浩浩荡荡的人群直奔太守府,刚刚抵达巷子口,一大队郡兵便挡住了去路。为首的几个外地儒生相互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叫道:“我们要见太守,尔等何以阻拦?”

霍金瞥了那家伙一眼:“你是谁?听口音不是蜀郡人,说是哪里来的奸细?”

“你……”

不等那家伙张嘴,霍金身后立刻涌出来两个郡兵,只用了一拳便将那家伙打倒在地捆了一个结实。

另一名儒生连忙上前:“你们为何抓他?他可是犯了律法?”

“老子想抓就抓,去把那家伙也抓起来,谁再敢说一句话全都抓了!”霍金瞪了一眼人群,大声道:“是蜀郡百姓的都给我滚回去,想要做生意的也给我滚回去,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谁还围在这里,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人群有所松动。领头的几个儒生还想说话,将人心拢回来,可看见霍金的眼睛,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霍金冷笑一声:“放开他们,全都滚蛋,就凭你们的本事还想搅乱成都,今天太阳落山之前都给老子离开成都,要不然就没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

几个儒生默默的将自己人扶起来,扭头往人群外面走。被他们鼓动起来的百姓,也跟着散了。轰轰烈烈的一场作秀就这么被霍金给破了。待在太守府的蜀郡官吏全都长出一口气。

文党问司马相如:“长卿,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司马相如摇摇头:“太守应该做好准备,最好是将郡兵调入城内以防万一,这一次他们只是试探,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打算。”

文党点点头:“好吧!成都绝不能乱!”

炎涛一个人在房子里踱步。[燃^文^书库][]经过一场战斗。他更加确信这温水是待不成了。或许这就是张虎的目的。将他们留在城里交给那些黑衣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乌木崖的人

冷峻突然闯进来。炎涛停下脚:“准备好了没有。”

冷峻点点头。炎涛深吸一口气:“好。让董倩护好女眷。其他人全都交给你。开始吧。”

“黄十三留下。”

炎涛摇摇头:“咱们人手不多。全都给你。害怕我应付不来。可记得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黄十三留下。”

扔下这句话。冷峻转身出来门。黄十三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冷峻。还是留下来。

炎涛摇头笑了笑:“去弄些酒菜来。我饿了。”

这家客栈就在县衙旁边。地段不是很好。能来这里住店的一般都和县衙中的人有些关系。而且还是那种比较靠上层的人。因为炎涛。这些年来温水的商贾很多。要在这里经商。离县衙进了自然会有些好处。所以这家客栈里大多住的都是商贾。

出了谋杀的案子。院子里的尸体都摆着。住店的没人敢出来露面。黑乎乎的客栈里。只有炎涛和董倩的房间亮着灯。董倩本打算过来看看。可身后还有冷月和十二娘。这时候危险并未解除。炎涛也不能深更半夜的往女眷房间里钻。虽是隔壁都不知道旁边的情况。

黄十三端来了酒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已经凉了。炎涛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黄十三倒了一杯:“来。你也喝点。”

黄十三兴奋的点点头。一把抓过喝了个精光。

炎涛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和二弟一起去。”

黄十三看了炎涛一眼。没敢回答。炎涛接着道:“我知道你想去。张虎那个家伙已经彻底背叛了咱们。这样的人不能留。可能你会觉得奇怪。我当初对侯建和刘文都能抬手。为什么对张虎就不能。现在我就告诉你。侯建和刘文那是咱们的敌人。他们怎么对付我们都是应该的。虽然我不信什么鬼神。但那里必定是老君观。血污了那地方不好。”

“张虎这家伙不一样。首鼠两端。能出卖咱们一次就能出卖两次。今天替乌木崖或者说淮南国办事。明天又给咱们消息。这种人没有真心。所以他这一次赌错了。既然赌错了就得拿出命来陪。”

黄十三瞪着大眼睛听炎涛说话。与其说炎涛这话是说给黄十三听的。倒不如是给他自己说的。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从张虎的角度出发。为了自己做什么。怎样做都值得。不能用对错来衡量。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赌输了早死都不奇怪。

自从炎涛来到大汉。他也在赌。第一次赌常事贪财。第二次赌沙马沙依的野心。今天他赌冷峻的心狠。也许以后自己的赌注会越来越多。赌的也会越来越大。只要活着。这忱赌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棒棒棒。”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黄十三立刻抓起自己的大斧。

“棒棒棒……。”又敲了一阵。门外一个声音道:“炎校尉。炎先生是我。开门。我有要事禀报。”

黄十三一愣。回头看了看炎涛。炎涛点点头:“稍等。这么晚了张县尊亲自登门。看来必有大事。”

黄十三开了门。明晃晃的大斧子在灯光下泛着寒光。两只牛眼恶狠狠的瞪着张虎。只要炎涛一声令下。立刻就会将其砍成两节:“你还敢来。”

张虎扑进屋里。跪倒在炎涛面前:“炎先生见谅。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他们手上。若不这样做就……。全家的命就没了。”

炎涛没动。依然坐在原位。张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炎先生。我对您绝对没有恶意。实际上。城外还有更多他们的人。把您拦在城里就是在保护您。我张虎受先生大恩。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有先生就没有我张虎的今日。这一切都是先生所赐。先生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那些人还在你家。”炎涛问道。

张虎连忙摇头:“没。这些来刺杀先生的家伙。就是原本在我家的那些人。他们让我把您留在城里。这才放了我全家老小。”

“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这就不知道了。起初以为是淮南的人。听口音又不像。也不像夜郎和羌地的人。我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张虎规规矩矩的坐在炎涛对面。拘谨的双手都在颤抖。

炎涛微微一笑:“我来告诉你。他们是前秦余孽。这下你知道了吧。”

“啊。”张虎大惊:“先生。我真不知道。还请先生见谅。”

炎涛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说吧。这么晚找我何事。”

张虎连忙将椅子往炎涛跟前挪了挪:“绝对是大事。这些人的谈话我听到一些。好像说长安发生了什么问题。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斗了起来。他们的机会来了。另外说有人出高价找人刺杀先生。这些人就是被派来的。刚才在城门口我就相对先生说。可离得太远。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急匆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先生可安好。”

“还行。没什么问题。”炎涛冲着张虎一笑。提起酒壶给张虎倒了杯酒:“哎呀。张县尊两次救我性命。第一次在老君观。这一次在这里。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来咱们干一杯。”

张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微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手握兵刃的黄十三。连忙起身:“先生过奖了。先生是温水的大恩人。我是温水人。在先生面前不敢居功。”

“坐坐。”炎涛示意张虎坐下:“既然前秦余孽已除。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城了。”

“那是自然。先生有大事要办。我这就去让人开城门。”张虎慌忙起身告辞。

炎涛却将其叫住:“不必如此着急。喝了这杯水酒再说。二弟他们出去办事还没回来。要走也得等他们回来。”

张虎只得重新回来坐好。陪着笑脸:“前几日成都来了几个商贾。听他们说这段时间成都有些乱。太守已经将郡兵调进城里。先生乃是蜀郡校尉自当尽快赶回成都坐镇才是。没有先生镇压。这蜀郡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这马屁拍的好。搞得我和蜀郡都尉一样。我只是成都校尉。除了成都的事情。别的地方没有插手的权利。”

“哪里话。先生还是我们温水人的先生。”张虎起身给炎涛斟酒。

两人正说的热闹。冷峻黑着脸从门外进来。看见张虎在座。不由的愣了一下。炎涛连忙使了个眼色。笑呵呵的将冷峻也拉过来。张虎不敢看冷峻。低着头向冷峻问好。炎涛将张虎的来意说了一遍。冷峻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那杯酒一口喝了。

护卫们回来。客栈的院子里热闹起来。在得知温水县令也来到这里。那些躲避在房间里的客人这才敢出来。炎涛让黄十三领着张虎去看了被杀的店掌柜和那些死了的黑衣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张虎表示。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温水一个安静的局面。同时保证。今日的集市照常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