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灵的目光重回那花丛之中,经孝如此一说,果真如此。有的红若滴血,有的则清澈淡雅近似桃色。她想起自己生前种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稍后待我忘忆之时,怕是所有这些花都要黯然失色了。”

孝不屑地冷笑道:“地界的家伙果真是愚不可及。你可知这话可不通的很?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一段旁人难以体味理解的心事。别看我的样子,我做这接引者已经几百年有余了,见过的听过的数都数不清。起初还感到新奇有趣,听多了,大体就那几样,也腻烦了。每个生灵都觉自己生平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但放在芸芸众生之中也是再平凡不过的,绝非独它一个。无论是悲戚者如有情人不得眷属,荣华富贵一场春梦之类;还是欢喜事金榜题名之时,老来终得一子之类云云,的确是撼人心魄,然而你们地界又几时缺了这些故事了?可是地界大多数,偏生爱自命不凡,以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双之士也,喜欢在这茫茫世间留下自己的一笔,把自己的一些生平成书立传,留与后人,以作参考。不曾想自己此身也终将化为埃土,重新轮回。哪怕无意中听闻自己前生之事,不以为然,反而可能质疑其人其事,认为是世人胡乱编排的俗不可耐故事,岂不悲乎?我第一眼见到你之神情,就知你不是被友所叛,就是为情所伤。这点小事要都能盖过这冥界所有葬忆花之色,你也未免太小瞧了地界,太高看了你自己了。”

这孩子看起来幼小,说起来话来真是字字见血。一席话,说的舞灵登时无言以对,惭愧非常。小时候也时常听到一些故事。妖族的,人族的,很多很多。哪一个不是缠绵悱恻,催人泪下?自己不过亲身体验了这一点点痛楚,就以为无人可及了。她沉默了下来。那孩子也不再作声,一路无话。

路快到尽头的时候,听得一阵悠长的琴声。一片无边无际的河横在面前。水很深,然而清澈非常,可看见底部的一块块碧绿的碎玉。河畔旁离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书血红的三个大字,“三生石”。而三生石的一角,明显可以看到缺失了一块,好像是谁刻意凿下去的,在圆润光滑的三生石上显得极为突兀。在这河上面,坐落着一座碧绿的桥,也如河水一样难寻尽头。桥旁坐着一个美丽的水蓝衫少女,似乎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只专心地抚着琴。琴声便是从她的指尖下流淌出来的。那把琴的倒形不奇异,只那湖蓝的颜色,配着透明的琴弦,和这少女极为相称,引人注目。

“烟儿姊姊!”小男孩看到少女,兴奋地跑上前去。少女停止抚琴,抱住了男孩,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灰灰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缠人。你今天来,可是又有新的客人来冥界暂时歇脚?”

“嗯!”小男孩向身后一指,少女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舞灵。她见到舞灵若有所思的样子,“扑哧”一笑:“鬼机灵,又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见解说给人家听了吧?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孝子家,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徒惹别人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