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灰灰在后面人家才不是孝子,人家已经四百五十岁的喊叫。站起来,向舞灵欠了欠身,“实在抱歉,孝子家满口胡言,你可千万不要在意。”

舞灵忙回礼道:“是我自己太自不量力,说了些荒唐话,才引得这位小兄弟的一番教诲之语。何来抱歉,应是我抱歉才对。”

灰灰一点不想听她们说话,撅着嘴,在三生石旁边转来转去。一会看下面的石头缝,一会飞到石头顶上,好像在找什么。

“你可是在找你小白哥哥?不用找了,几日前他便转世去了。”

灰灰惊得从三生石上摔了下去,“小白哥哥转世去了?怎么可能啊!那以后你期负我谁帮我说话啊?”

少女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他等到了要等的人便走了。哎,你这小子,我和他,到底谁识得你久些?难不成你更希望转世的是我?”

灰灰尴尬地解释道:“何苦来?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行了,废话少说,快过来引渡这位姑娘吧。”少女复走回琴边坐下。她双手一握,手中已然出现了个香炉。她将它放在了琴桌之上。

灰灰嘟嘟囔囔的朝少女扮着鬼脸,在这少女面前,他已然变成了个真正的孝子。全然没了之前教育舞灵时的那份世外高人般的超然脱俗。而这反差,舞灵竟然半点不觉得好笑了。或许,他看地界之众,犹如人看家畜之生死,几年十几年,是它们的一生,是地界的刹那。偶有怜惜,却是以俯视的态度随意感叹下罢了。几百年弹指一挥,终究不过是他们的一眨眼。但在冥族看来,他只是个无知无畏的幼童。

不过有件古怪的事情——哪怕二人的形容对话如此亲近,但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个白瓷碗来,弯下腰从河水中舀起一碗。他让舞灵伸出右手来,把食指扎破,将血滴在碗中。只是一滴鲜血,碗中的水尽数被染红。他把碗恭敬地放在了香炉旁,少女舀起些许放入香炉中,又用自己的纤纤玉指沾起一点,细细地涂抹在七根琴弦上。方才透明的弦变为血色。她的手在琴上一拂,香炉升起袅袅烟气,很快便闻得一缕幽香,清甜中夹杂着一缕苦涩,竟形容不出究竟是何种气味。少女伴着琴音轻轻哼唱着一首曲子,歌声空灵,让人忘情。一生的记忆就这样书卷般一页页翻过,又从身体飞出,融入那烟气中,飞入葬忆花丛。一抹清泪从舞灵眼中滴下,一会,待喝了那碗中的水,便更和过去爱恨嗔痴无涉,走向一个新的轮回。

一曲接近终了之时,只听得“嘣”的一声,少女惊呼了一声。舞灵只觉得身体飞出了数丈远,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琴弦断了。碗也随之碎裂。流淌下的水是刚舀出来时清澈无色的。

刚才食指被扎破的伤痕迅速结痂脱落。滴出来的血和烟气都回流到了舞灵的体内。被背叛,被杀死的疼痛感与记忆重新回到了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