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走的很安稳！”
却是司机老王忽然开口来，打破了沉默。
柳雅烟抱着小苹果不出声，眼睛红红的。
顾城西看着面前的照片，老王说那是老爷子很早之前照的，是在刚检查出来病情的时候，看上去很是精神。
他自己常说，活到他这样的年纪，已是不在乎生死，所以即便知道是癌症，也不是那么关心了。
很少去医院，除非是特别难受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么大年纪了，早晚都得去了，何必在医院里浪费时间。
只是在那闭眼之前，他却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完，那就是得到顾城西的原谅。
他其实是不愿意拖累儿女的，所以在初始并没有告诉柳雅烟他的病，也是后来在司机老王的安排下才被柳雅烟发现的，后来又传到了顾城西的耳朵里。
对于老爷子来说，这样的离开无疑是最幸福的。
想要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
念想的孙子那么幸福，有了老婆，有了孩子。
他走的无牵无挂，在那闭眼的最后，他却是轻轻地呢喃，说要去另一个世界赔罪了。
他的一生因为那次错误，一直在赔罪，认错，征求当事人的原谅。
顾城西知道那个世界需要求得原谅的人是母亲。
“城西，要下雨了！”
身侧的柳雅烟伸手拉他，看了眼天色。
他抬头，目光定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转身，摸了下柳雅烟的侧脸，“你先带小宝和小苹果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从早上就灰蒙蒙的天，预告也是说有大雨。
柳雅烟很想在这里陪他，但是怀里的小苹果显然不适合留下，若是之前便可以把小苹果交给小宝来带，可是自从小苹果知道太爷爷去了另外的世界，以后再也没有太爷爷的时候，便大哭大闹了一个晚上，谁也不要，除了柳雅烟。
拍了拍小苹果的后背，她万般不舍的看着顾城西，“嗯，我们在车里等你！”
顾城西朝她点头，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下，示意她放心。
小宝跟在柳雅烟的后面，三人朝着车边走去。
顾城西看着身后的司机，“你也去车上吧！”
他现在也是年纪很大的人，若是等会下雨了，淋坏了身子可不好。
司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想留下多陪老爷子一会的，转念一想，或许顾城西和老爷子有话说，便点头离开来。
安静地墓园，被灰沉沉的气雾缭绕着，顾城西一个人伫立在老爷子的墓碑前。
紧绷的侧脸，线条格外的鲜明，眉头深锁着。
“妈妈已经原谅你了！”
他轻轻地开口，诉说那之前的事情，其实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原谅了爷爷，母亲是格外善良的人，她在临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跟他说的却是，放下一切，开心的生活！
是他执念要报复顾家，报复他，所以一次次把母亲的仇恨说给他听，看着他被折磨的样子心里就会格外的痛快。
却是告诉的这么晚，他曾经也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恨，毕竟因为他她才会离开那个和爸爸的家，虽然错误不是他犯得，但是下决定的人是他。
母亲只是轻轻地笑着，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决定都是有因果的，他只是被套在了因里面，没有看见那果。
母亲的豁达并没有感染到他，那仇恨的种子甚至在他的心里发芽，看着顾家被整的什么都没有，那一刻站在云端的他看着他们跪地求饶，嘴角是残忍嗜血的笑容。
那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后悔自己对顾家的人所做的一切残忍事情，唯一的亏欠或许就是老爷子。
他只是被证据蒙蔽了眼睛，失去了自己判断的能力，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母亲临走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你了！”
他忽然蹲了下来，身子靠近那张照片，说出的声音格外低沉。
老爷子面上是慈祥的笑容，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满是慈爱。
他知道，爷爷是疼爱他的，甚至于在断绝关系的那么多年里，每年过年也是会收到他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过年，他心里的恨还没有消散，想到含冤而去的母亲，直接将电话挂断。
十年没有见面，其实主要是因为顾城西。
他在心里将屏蔽了他们。
“你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父亲和母亲！”
他叮咛而起，声音哑哑的。
“我也早就原谅你了！”
安静的墓园里除了他不时发出的声音外，开始有雨声落下，滴滴答答的滴在石板路上。
“爷爷，我好想您！”
伴随这一声而来，顾城西红了眼眶。
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长辈，现在也被埋在了这里，心口的伤一下被撕裂开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他的照片上，明明是刚贴的照片，他却是怕脏了一样，伸手在上面擦来擦去。
“下雨了！”
柳雅烟趴着窗口看，却是没有看到楼梯上下来的顾城西，颇有些担心。
“小苹果，你跟着哥哥好不好，我去看一下爸爸，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苹果撇着嘴巴，不乐意，手指拉住她的衣服下摆，不给她走。
“小苹果，妈妈就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雨越下越大，柳雅烟格外的担心，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顾城西。
“小苹果，来哥哥抱，听妈妈的话，让妈妈去找爸爸！”
小宝伸出手，把小苹果抱在怀里。
“那好吧，你要快快回来，不要像太爷爷一样！”
说着小苹果嗓音又带着哭腔，眼角都红了。
柳雅烟心疼地看着她，小苹果从小在爱尔兰长大，那时候她的身边只有她和小宝两个人，后来回到国内，才有了顾城西和老爷子，她很是珍惜对她好的人，所以在心里上，承受不了太爷爷离开再也不回来的事情。
“妈妈保证，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柳雅烟拉开车门，踏着雨水上了山。
老远就看见顾城西蹲在墓碑前，在整个后背已经被雨水打湿来，手指落在老爷子的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