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想知道冥兵符是如何在儿臣手里活过来的么？”
莲降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着，只有声音传出来，仅听声音，并不能猜出他的情绪。
“朕不用知道……不用知道……不用知道……”莲子姮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朕只想……”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用力念出那两个字，“平。安。”他恐惧地瞥了一眼周围的黑暗，压低声音，语速加快，“答应父皇把梨狼将军还给稷家，不要再和祁公公作对了。祁公公已经知道冥兵符是假的，父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只有你能帮父皇了。”
黑暗可以洗去一切，包括一个人的身份，他拥有的地位和财富。
此时的莲子姮已经不是大沥的皇上，而是一个苍老而无助的可怜人，一个几乎众叛亲离的父亲。
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哀求，莲降还是什么情绪都泛不起来：“父皇觉得用一个梨狼将军换自己的平安很值得，是么？”
莲子姮喉结一滑，大抵是觉得莲降的说法让他很没面子，他还想找个借口找补一下：“父皇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沥安定。内宫不稳，皇权便动摇，皇权动摇，就会引发战争，大沥的百姓就……”
“如果再加上儿臣呢？如果儿臣宁愿搭上自己，也要梨狼将军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呢？”
莲子姮脸部肌肉一僵，难以置信地盯着莲降所在的那团黑暗。
“您怎么从来没问过儿臣恨不恨那些羞辱过儿臣的人？”莲降淡淡地笑了笑，“是怕儿臣吵着要您替儿臣报仇么？”
莲子姮眼里风云暗涌，幸而在黑暗里再波澜壮阔的变化都被藏起来了。
“父皇不用怕。儿臣不会影响您要的平安的。”莲降笑意扩大，像是在夜里静然绽放的红莲，安静却耀世，“儿臣的仇，儿臣自己报，不劳您……”
啪！
一个巴掌甩在莲降脸上。
莲降侧过脸的同时，莲子姮也摔在地上，让出来的灯火照亮了莲降眼里嘲讽的笑意。
“你这是恨他们么？”莲子姮单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莲降，“你这是在恨朕＾朕没有保护你，没有保护你母后！”
莲降把脸转回来，低下头，唇角染着嫣红，微挑的弧度漂亮得不像话：“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有你自己的势力，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莲子姮挣扎着要站起来，却一再摔倒，“杀了稷娇，扳倒稷家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杀更多的人，直到杀到朕的头上么？”
莲降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坠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眸比殿里流窜的寒气还要冰冷。
“或许吧。”
莲子姮终于站了起来，身形却被莲降轻飘飘的三个字砸得晃了又晃。
抬起至空中的手颤了又颤。
牙齿咬在一起，最终却还是把那个杀字换成了其他字。
“滚！”
“给朕滚！”
“朕再也不想看见你！”
“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莲降毫不犹豫地起身，在莲子姮气息短促激烈的谩骂声中转身离去。
月光描绘出他背对着龙盛殿的面容。
在殿内不加掩饰的戾气和嘲讽全数不见。
除了平静还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