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被他妈说的心里七上八下,只知道"呜呜"的哭。她妈说:"你哭啥哭,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树挪树死,人挪人活,为啥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给你说了好几回了,老成家的那独生子——成功,老成电业局的,他老婆酒厂的已经退休,成功,这名字一听就好,也在电业局上班。电业局你知道不?那是啥待遇啊,让你想你都想不出来。他老婆光上我这来买水果,来了就问你,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这炕头哪头子热,你自己掂量吧!你非要跳那个火坑我也不拦你,但我得把话给你说明了!"林清用被子捂着头哭一会儿,睡一会儿睡,醒了又哭。周一林清骑了一辆崭新的大踏板,不一会儿,学校的老师就都知道了,这是林清的新男朋友给买的。李建伟越来越消瘦,目光也越来越清寒决绝!

快放寒假的时候,李建伟一身笔挺的西装出现的校园,他结婚了,婚后大家才知道的消息,谁也没能参加。林清被震的傻傻的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她的内心也不接受与李建伟的分手,她骑新摩托来,就是为了气气他,其实是她自己买的!没想到李建伟更绝,你找男朋友,我结婚,看到底是谁更狠!林清,马花,苏小南三个人的宿舍,空气稠的人都喘不过气来,林清成了第二个韩君如。苏小南再见到宋景文,眼睛惊恐的直直的盯着宋景文不说话。"小南,别这样,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小南!"过了好一会儿苏小南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建伟结婚了,新娘不是林清!""哈哈哈,真是个小傻瓜,我以为什么事呢,别人的感情你怎么会懂?""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变成了陌路,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有什么坚不可摧的爱情啊?你说我们……我们……""不会,永远不会!"宋景文一下抱住苏小南,搂在胸前,

"我们结婚吧!""你说什么?""我们结婚吧,南!"苏小南不知是哭还是笑,赶紧点头答应了,没有一点矜持:"可我还不到年龄,怎么办?""我来办,等你到了年龄,还得二十二周岁,我可等不及了,你什么都不要想,有问题交给我,你只负责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就行!"宋景文,有你,妇复何求?

二零零零年正月初六,王家嫁女,家里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安上了大喇叭,放的是吕剧《小姑子贤》,比娶媳妇的热闹多了。街坊们都来劳忙,王大志兄弟三个齐上阵,马花和王豆豆是伴娘。林清没来,李建伟也没来,苏小南有点失落,说好的永不散,最终还是散了。这是王大姑一生最荣耀的时刻,因为女婿的面子,镇上的领导,街上的书-记、村长都来围场。王大个子前天就领着族里的人来暖灶,王大个子二十多年没踏进王大姑的门了,现在只要来了,一切恩怨烟消云散,王大姑让王大个子的老婆去当女宾走亲戚。王大个子的大儿子和王老五的大儿子,王老六的独子和王星当男送客。另外几家或出女宾,或出跟马的男童,或出压轿的女童。这样全王家的人都紧紧的围绕过来。王大个子在全家老少爷们面前郑重其事的叫了苏尧胜一声:"姐夫!",其他人挨着上来拜见,苏尧圣愣了一下,随即还和以前一样云淡风轻。外面响起了鞭炮,雷起了鼓,这是新郎迎亲来了,敲了好一阵子,敲的全家人心里不是滋味儿。

王大姑不能说话,一说话嘴就撇起来想哭,苏尧圣偷偷摸眼泪,王星的泪也止不住的流,只有王豆豆和王天赐高兴的又蹦又跳去要红包。苏小南来这个家二十年了,虽然从内心疏离过,但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娘家,外面的鼓敲的她心突突跳,把妆都哭花了。

当时都流行穿白色的婚纱,但宋景文不喜欢,他喜欢古典的,定做了整套的龙凤褂和头饰。当他见到闺房中的苏小南时,石化了三秒,这是怎样的美-娇-娘啊*美的龙凤褂和额上璀璨的花钿间一张娇若桃花的脸,点点的泪光下越发显得灵动妩媚。一瞬间竟有种前世似曾相见的恍惚!想到今夜这个可人儿会娇卧在自己的怀里,任自己轻怜蜜爱,不仅心旗荡漾,初为人夫的喜悦溢满全身。东方已初露一丝朝霞,新郎牵着新娘,新娘盖着红盖头,缓缓走向红毯的另一头,明朗的大红嫁妆,灼灼其华,喜庆庆的锣鼓将对新人的祝福传向天地间的每个角落,跨过门槛的一刹那,嫂子刘玉静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泼了出去。这一步跨出去就是另一种世界,与这个家从此就成了亲戚,要上车的时候里面传出了王大姑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围观的街坊都摸起了眼泪。十里红妆女儿梦,一朝既定,白头偕老i车上宋景文隔着红盖头,感到苏小南的瑟瑟发抖,轻轻把她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婚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仪式感,苏小南只是茫茫然的跟着旋转,高朋满座都是鲜衣怒马,锦帽貂裘者,和自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层次。全凭一口真气撑下来,还剩下一个认亲的环节,一屋子笑意盈盈,闪着光彩的华衣妇女,现在都只看一个小小的她,身后是宋景文的三姐手托一个圆的大铜托盘,二姐在前面引路,依次而来,宋景文的妈妈,大姐,伯母,婶子,姑,还有不太沾边都凑过来了,挨个的称呼一遍,托盘里的红包已堆的冒尖,马花感叹道:有钱有钱人认个亲是成堆的红包,贫寒小民为了一万块钱分道扬镳!酒店的洞房内,苏小南在专业人士的帮忙下卸妆,马花和王豆豆目不转睛的瞅着。宋景文上来了,上衣和裤子都撕成了布条,袜子成了一只,脸上乌七八糟的。他往苏小南的镜子前一凑,苏小南吓了一跳。宋景文轻描淡写的说:"那帮铁哥们儿闹的,你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大厅就不用去敬酒了,不过我那几个哥们儿那你得去一趟,不去的话他们得闹腾。"酒过三巡,人微醉。宋景文牵着苏小南的手来到了顶楼的一个厢房。宋景文已换下了刚才的一身狼狈人逢喜事精神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苏小南一袭金丝大红旗袍,发髻高挽,婷婷长玉颈,款款小-蛮-腰,乍现玲珑态,凭添妩媚娇!天生有一种骨子里的闲静典雅书卷气,今天的她更是洗尽秋容天似莹,任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足以屏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黄公子帅先"嗷"的叫了一声,让时间又开始流动

。大家群起而攻之,对宋景文的艳福表示愤愤不平,宋景文雨来檐挡,刀来剑往,太极打的行云流水。苏小南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副让人不忍亵渎的样子。不卑不亢的给大家斟满了酒,大家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得来个高质量、高水平的节目才能走,不然对不起兄弟情谊是不是?"黄公子和贾公子拦在门前,宋景文知道他们说的啥意思,他以前也这么干过的,但让他在众人面前深吻,还是很难为情的。

梁公子一脸贼笑地说:"宋兄,表演完了,我送两根多年的老山参到府上,表示慰问!"一屋的人放声大笑,韩公子说:"就算新娘子受得了,这床也受不了啊!"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加拍桌子。苏小南明白他们说的是那种羞于启齿的事,顿时从脸到脖子红的像火烧一样。宋景文说:"打铁自身硬,老山参留着自己用吧!不过……"宋景文顿了一顿,"到你们结婚时,我会送去的,哈哈哈!""报复!""要挟!""各位安静下!"坐在上座没有说话的杜非名开口了,"景文脸皮薄,今天就放过他吧!""那怎么行?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今天闹得名正言顺,机会千载难逢啊!""就是啊,今天我们就是不闹他,他以后他也会闹我们的。"大家纷纷表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杜非名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让新娘子给每人点颗烟怎么样?"大家一看杜非名铁了心的为宋景文开脱,也就不再坚持了。苏小南向杜非名袅袅娜娜的走来,离得这么近的距离,或许是由于紧张,第一次按打火机,竟然没有打出火来,第二次使劲一按,杜非名看到她那白皙的手因为用力,绷的关节分明

。这次火苗一下窜出老高反而把她自己吓了一跳,看她那么紧张,杜非名说:"我见过你!"看苏小南一脸的茫然,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点脑袋,苏小南有点恍然大悟,那是自己最狼狈的那次。按顺序点了一圈烟,宋景文拉起苏小南赶快撤。"走那么急干嘛?不是三-点的飞机吗?"周公子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黄公子一脸猥琐的说,"度蜜月回来再算账的!"正月的海南想必此刻正是风光旖旎,人也醉吧!

寒玉细凝肤。

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宛平初中这次开学少了李建伟和苏小南,曾经最亲密的人和最好的朋友都调走了,林清,马花,王大志都有点缓不过劲来,心里的那种失落只有时间才能抚平!又过了三个月林清结婚,马花和苏小南都去了,穿着洁白婚纱的林清一滴泪也没有掉,空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回头对她俩说:"我要出嫁了!"走了几步又说,"我真的要出嫁了!"别人都没当回事,但马花和苏小南明白,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以前的一切已经结束了!马花和苏小南强忍着的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暑假中王大志和马花结婚了,在李建伟,林清,苏小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有宛平初中的一些同事去了。苏小南出现在马花和王大志的家属院时,王大志在院子里用火烧心烧水,马花踮起脚摘丝瓜。看着苏小南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马花这么强大的人,结婚前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她哽咽了,抽抽搭搭的,嘴唇也在发抖:"小南……我……我不愿我最亲近的人看到我落魄的样子!我的婚礼……我这辈子都不愿去回忆!"说完嚎啕大哭。

王大志手足无措的说:"是我让她受委屈了,我没用!"马花说:"小南,我知道你不会轻视我,我也不会嫉妒你,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马花哭了一会儿说:"哭出来心里好受多了,我和大志最狼狈的时候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说完拉着苏小南去参观她的小窝,两间的房子里面只刷了一层白涂料,掉了个编织袋子的顶,水泥地面,干干净净的,里间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大衣柜,外间一个小圆桌和几个马扎子,显得屋子挺宽敞。

从窗子往外一看,小院子绿意葱茏的很整齐"大花……"苏小南心里酸酸的。"这是我和大志人生的最低点,以后不管向哪个方向发展都会是向上的!、

"马花的豪气又上来了,"我和大志结完了婚,买了锅碗锅碗瓢盆还剩一千多块钱呢,这暑假在他家的三间老房子里招了三十多个学生,这一季下来也有一万多块,你甭担心,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苏小南看到马花的坚强,笑着笑着就哭了!"对了,你见过李建伟吗?"马花问。苏小南说:"不在一个学校没见过。""我见过,今年五一我和大志到市里买东西碰上他了,他还请我和大志在饭馆里吃的饭,他媳妇和丈人家的事只字没提,看得出挺有势力的,要不然李建伟也去不了实验学校。

王大志插了一句:"那小子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在单位混的风生水起的。"你还说呢,那天你和李建伟两人一边喝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笑,最后都像死狗似的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