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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楚阳表情一僵，脸上的欣喜之情瞬间消失不见。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咬了咬牙，道：“你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去？”
“你想问什么，问吧。”宋依灵不想跟他争辩，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就当他同意了，她让他问，问什么都可以，只要他问完了，赶紧离开就行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人而皮耶影响他们一家人的愉快旅行。
时楚阳攥紧的手心丝毫没有松开，看着女儿平静如水的面容，明明是那么温和，可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好远。
远到，他甚至觉得，终其一生，他可能都等不到她叫自己一声爸爸了。
会么，会这样么？
不，他不甘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争取！
“依灵，爸爸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也没有尽到任何做父亲的责任。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爸爸一定不会让你离开爸爸身边，一定会让守护在你身边，给你最好的一切。他宋煜能给你的，爸爸全都能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如果爸爸第一眼看到你时，对你说了什么伤害的话，爸爸在这里向你道歉。你愿意原谅爸爸，愿意跟爸爸一起回去，给爸爸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让爸爸用余生来宠爱你吗？”
宋煜一口气将自己想在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完整整的表达出来了。
可以说，他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语气也极为诚恳。
就连在一旁听着的温暖等人也有些被感动到了。
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动，等他说完，他们也立马从这丝感动中清醒过来。
因为他们很清楚，眼前的人有多恶劣。
像他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被感动？
这个问题，或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有的人会说，他虽然偏执，做了一些伤害别人的事，可那也是因为爱而不得啊。至少，他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完全出自真心。任何人都可以恨他，唯独他的亲生女儿没有理由恨他。
应该要相认的，至少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还有的人会说，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像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转变为好人的一天，等他得到女儿的谅解，就会生出其它的心思，就会想要得到更多，就会再去伤害别人。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谅解。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看法，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宋依灵的态度。
而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宋依灵的身上，全都定定地看着她，等她做出回应。
时楚阳尤为急切，一双眼睛恨不得都沾到自己的女儿身上了。
宋依灵的面色很平静，或者说高冷。
她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做到这个份儿上，着实不容易。
可此刻，她就像是突然灵魂开窍了一般，让人刮目相看。
“依然，你愿意原谅爸爸，跟爸爸一起回去，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让爸爸用余生来宠爱你吗？”时楚阳往前走了一步，目露殷切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这是他的女儿啊，是他的亲生女儿。
只要她往前跨出一步，就可以来到他的身边，他就可以拥抱她，带她跟自己回家。
他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所有的一切来弥补对她的亏欠。
他一定要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宋依灵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
她的眸光微微晃了晃，动了动唇，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强行分开妈妈和她最爱的人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让妈妈跟她的亲生骨肉分开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欺骗妈妈，让她稀里糊涂地跟您在一起吗？如果时光倒流，您还会欺骗姐姐们，让她们为成你的工具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宋依灵停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您会后悔您做过的一切，选择做一个好人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时楚阳的问题，而是以他方才说话的方式，同样地向他提出了一系列假设性的问题。
如果……如果……
这每一个如果，都是时楚阳曾经犯过的错。
这些如果，令人唏嘘。
宋依灵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时楚阳，令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还是他们以为的弱不禁风的小依灵，还是永远需要他们保护的小依灵吗？
明明还是那具单薄的身体，可她散发出来的能量，却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每个人都在想，若是换成他们自己遇到这样的问题，怕是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回答了。
首先，她用了尊称，一声您，表示着她身为一个晚辈，并且还是一个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的亲生女儿，对她的亲生父亲的尊敬。
她在无声的诉说着，即便他做了很多错事，她身为女儿，没有资格指责他，必须尊敬。
可她的反问，却是犀利地点出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既然时楚阳能提出那么多假设性的如果，那他有没有想过她提的那些假设性的如果呢？
如果有，如果他能认知到他曾经犯的错，那么，或许，她还是能够原谅他的。
可是，时楚阳到底会怎么回答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同时落到了时楚阳的身上。
时楚阳看着自己面前这道小小的身影，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她的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强行分开妈妈和她最爱的人吗？
会！
他爱一个人，就是要得到她，哪怕不择手段。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让妈妈跟她的亲生骨肉分开吗？
这个问题跟上一个问题一样的答案。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还会欺骗妈妈，让她稀里糊涂地跟您在一起吗？
会，哪怕只是欺骗，他也愿意活在那个欺骗的世界里，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他也愿意。
如果时光倒流，您还会欺骗姐姐们，让她们为成你的工具吗？
会，他的决定怎么可能会有错，不利用她们，他怎么可能会找得到他的阿静，还有他们的女儿。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会后悔你所做的一切，选择做一个好人吗？
“好人？”时楚阳终于没有只在心里回答她的问题了，而是开口说话，“你觉得爸爸不是一个好人吗？可爸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努力做一些事情，怎么能算作是坏事，怎么能算作是坏人？”
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走，靠近眼前的人。
“依灵，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还有灰色。”时楚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他宋煜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们一家人团聚，爸爸做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能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呢？既然所追求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在乎过程？你不能认定他就是对的，我就是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