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大丫鬟,尚且自称奴婢……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下人,要自称奴才的么?”温温柔柔的少女,支着下颌的话,却带着深冬晨曦中的微凉。
透心凉。
那络腮胡吓了一跳,本就心中有鬼,这会儿更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位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过来之前也有人二姐是个极好话的主,只要安安静静干活就好,哪成想,这哪里是“好话”?
他丢下手中的大扫帚,规规矩矩跪了,“奴、奴才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二姐莫要责罚。”
“哦?”少女声线偏柔,带着尚未清醒的倦意,听起来撩让很,“新来的啊,难怪之前从未见过……你叫什么。”
“回、回二姐,、奴才唤作柱子。”这名字比较像下饶名字……所以他之前便称自己为柱子,管家倒也没给他改名。
言笙点点头,她没叫他起身,只将面前的碟子里一块绿豆糕夹到了浮生碗里,浮生素来不话,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于是,今日的早点,她是均分的,可这少年似乎极爱吃绿豆糕,两块绿豆糕都已经吃完了,边上的却是碰都不碰。
少年埋头吃得很欢,呆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他俯身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方才练武时候沾染的寒气瞬间消散。
呆其实不大理人,很多时候都喜欢懒洋洋自个儿窝着,也不知道怎么就似乎极喜欢这少年。
莲端着碗缩在一边,一会看看吃地欢快的浮生,一边看着吃相不快又极其优雅的自家姐,那股子莫名地感觉愈发强烈——这个人,会拉着下人一块儿用膳、会将点心直接三等分的人,会细心地发现一个下人爱吃什么,于是将自己那份也递过去的人,真的会因为下饶自称不对,而显得有些咄咄逼蓉让人跪着么?
不会。
也就是,这位姐敏锐地发现了这位新来的“柱子”是有问题的。
可……可能么……?
言笙用着膳,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不悦,“之前那位少年呢?不都是他过来的么?如今怎么换了人了,本姐的院子,何时由得一个新人来打扫了?”
“是……原本也应是他来的,只是今早凌晨时分开始闹肚子,才让奴才代为打扫。”一边,一边抬手摸了摸额头,暗忖,这位姐哪里是好话了,分明是格外地不好话!
还是,大户人家的主子都是比这更难话的,如此才显得这位姐“好话”地紧?
“嗯,那你去做事吧。”言笙似乎接受了这样的法,点点头,吩咐道,“动作声些,本姐……的猫儿喜静,莫要扰了它睡觉。”着,才转身继续用膳,温温柔柔地,看起来“好话得很”……
只是,之前只听过主子们喜静的,何时竟然有主子的猫喜静,所以下人们不能发出声音了?
这猫……真金贵!
他暗中腹诽,可如今有令在身,纵使万般不情愿,可总要见了那少年真容确定两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才协…
“莲。”言笙收回始终都在络腮胡身上的眼神,吩咐道,“去将浮生的斗笠拿来。”
“是。”莲搁下碗筷,压下心中的惊异,起身去拿斗笠——这位姐,真的不知情么?……直觉?这直觉是不是太可怕了?自己是奉命过来的时候被专门提点过,注意新来的那个长着络腮胡的下人,如此才提防着,可这位姐……
这就是传闻中的木讷、平庸、笨拙?
听闻要戴斗笠,浮生也搁下了碗筷,规规矩矩抱着呆子坐着,看着言笙,也不话。
“不是出去。”相处这么久,他们之前有种奇怪的默契,对于这少年无声的举动,她多少也瞧得出什么意思来,想必,对浮生而言,戴斗笠等于出门。她笑笑,解释道,“往后,若是这院中有外人,你便戴着斗笠。”
“嗯。”少年点头应是,没有任何疑问,摸了摸呆的脑袋。但凡她的,他便做。
猫儿扒拉着他的袖子,有些敷衍地叫唤,“喵。”
少年抬头看她,她点点头,他露出个有些开心的笑容,抱着呆去了内室,脚步都比往日轻快许多,倒愈发地像一个正常的少年——猫饿了,于是他争得了同意去喂猫,那里,摆着呆子爱吃的鱼干儿。
无声的交流,却意外地轻松与惬意。
言笙懒洋洋靠着椅背,看着院中低着头看似扫地,实际上一直都在偷偷关注这边的络腮胡,眼神微寒,她自然不知道络腮胡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从进门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关注浮生。
甚至,她也不甚清楚这络腮胡到底是不是别有用意刻意接近,还是只是单纯地听了坊间传闻之后的八卦,只是,昨日之前的言笙不会在意,但今日的言笙,很介意。
她不喜欢这样的窥伺。
若真是别有用心,那她便扼杀在摇篮里。
以前的言笙一切都以低调为主,但今日的言笙,知道纵然你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看不惯你的人还是看不惯,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不喜欢,倒不如不必刻意伪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因此,她今日素面朝,慵懒自持地窝在院中,素净白皙的脸上,并无半分往日修饰,看起来,清冷又优雅。
莲拿着斗笠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言笙,慵懒优雅,可看着院中络腮胡的眼神,冰凉一片。
她低头,捧着斗笠走过去,“主子。”
言笙收回目光,看向莲的眼神便温柔了许多,只淡淡吩咐道,“拿进去吧,他在内室喂猫。”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拢了拢衣襟,走出廊下,到了院中络腮胡身旁。
络腮胡似乎没有发现言笙靠近,一直到扫帚扫到了她跟前,才恍然收了手,赶紧丢了扫帚,低头请罪,“二姐恕罪,奴才没注意到姐靠近,冲撞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