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
侍卫猛地一推，凌夜被迫朝前疾走了两步。凤轩帝着急上前想要扶住凌夜，只是距离太远，索性凌夜并无大碍。
凤轩帝立刻怒不可遏，低吼道：“拖下去，剁了他的手！”
侍卫们一愣，有人反应快，立刻压着刚才推了凌夜一把的人下去了。谁也不敢再动凌夜一下，纷纷颔首垂立，敛气屏声。
凌夜诧异地看向凤轩帝，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他浑浊的眸子里荡漾着层层的涟漪，似乎是在极力按捺、压抑某种情怀。凌夜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动不动，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金黄的太阳射出万丈光芒，将蔚蓝的天穹都点缀成了镶金嵌玉的天鹅绒绸缎。海风带着腥味，习习吹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似乎是眼泪滑落脸庞的感觉。凌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看见凤轩帝眼角的泪光吗？
他，哭了吗？
为什么，又要哭呢？
凤轩帝终于抬步朝凌夜走来，每一步，就像是削减了他五年的阳寿。他每走一步，凌夜便会觉得他苍老了不少，步态越发蹒跚，越发老态龙钟。
她不禁叹了口气，帝王之位本就是一条孤独又血腥的路，只怕夜夜梦间，这个老人不知道饱受了多少痛苦和挣扎，才能有今日的地位与权威。他原本就应该只是一个这样普通的老人，可是他却因为得到了一些至高无上的东西，放弃原本属于他的宁静晚年。
凌夜皱了皱眉头，似乎，她也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阿瑶……我的、我的瑶儿！”
凤轩帝嘴里说着凌夜听不懂的话，猛地拽住了凌夜的手臂。她惶恐的瞪圆了眸子，以为凤轩帝也会剁了她的手，谁料凤轩帝猛地抱住她，紧紧的，超乎一个老头子应该有的力道，紧紧的抱住了凌夜。
“瑶儿……我的瑶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凤轩帝依旧在凌夜的耳旁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凌夜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难道自己易容成了凤轩帝所认识的人？也就是说，凤轩帝并未识破她是凌夜的身份？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凤轩帝渐渐松开了凌夜，已是老泪纵横，凌夜却是一脸茫然。
凤轩帝突然笑道：“来来来，我……我只顾着说话，我们进屋再说！进屋再说……来人！准备饭菜……对了，你喜欢吃什么？是甜的、辣的……”
面对凤轩帝突然转变的态度，凌夜还未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你娘喜欢吃辣的，你也应该喜欢吧？来人，准备几样小菜上来，偏辣！”
“是！”
凤轩帝解开了凌夜身上的绳索，皱眉不已，“居然将你这样捆绑，我日后定是不会放过他们！来，我们进屋……我们进屋……”
“等等……”
凌夜后退了一两步，怔怔地问道：“你……你是帝君？凤轩帝？”
凤轩帝慈祥的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
“不是，只是觉得你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凤轩帝浅笑着没有说话，脸上的沟壑越发明显，看着凌夜的眼神里只有爱意。
凌夜不懂凤轩帝的意思，但依旧随着他进了屋，毕竟，她也有很多疑问。
“我为你准备了很多衣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就都命人带来了。”
刚进屋子，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层一层绚丽多姿的华丽裙裳，像是身处米兰时装周。
凌夜扫视了一眼，看着眼前的凤轩帝又打开了一旁的几个大宝箱，箱子里都是或大或小的衣服、首饰、鞋袜，看样子，都是孝子的样式。她更加不懂凤轩帝的意思了，难道自己装扮成了他的奶妈不成？也不对啊，凤轩帝的奶妈也不会有自己这么年轻啊！
“这些都是我从小为你准备的，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应该长了多高了，是不是已经长到这……又长到这里了……我每日每夜也在想，你平时都在吃什么，有没有长得肉嘟嘟的，他们会不会虐待你，会不会只给你剩饭剩菜……你会不会也像你娘亲一样，因为我，受尽他们的唾骂与指责……我时时刻刻都在想，那些我错过的你成长的日子，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弥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我们在街上擦肩而过，我都不知道是你……我、我真的很失败，对不对？”
凌夜愣住了，目光呆滞，可是她却是心跳加剧，快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蹦跳而出。
“你……你是……”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阿瑶！”
凌夜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虽然她早在看见凤头权杖的时候，就怀疑凤轩帝是她的生父，但是当这一切真的来临，当凤轩帝说出了真相，当她亲自面对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为之一颤。她肉身的本尊，终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亲生父亲？”
“你不相信我吗？”凤轩帝显出了几分焦虑，“你娘给你取名叫凌夜，是因为我姓夜，你也姓夜的原因。你娘是为了你能记住自己本来姓什么，才会为你取这个名字的！”
“你又叫我阿瑶？”
“那是在你出生前，我和你娘就为你让的名字——夜瑶。”
凌夜垂下了眼睑，默默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夜瑶。
“帝君，饭菜已经备下！”
“来，若是不合你的口味，我命厨子重新去做。”
凤轩帝牵着凌夜的手入席，给她的碗里夹了叠如小山一般高的菜，还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辣的吗？”
“为什么？”
凤轩帝顿时收敛了笑意，他知道凌夜所问的是什么，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浓厚的哀伤。
他搁下了手中的银筷，苦涩着笑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松手让晓菲和你离开我。哪怕我要受尽天帝的折磨，我也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凌夜默默地看着凤轩帝，听着他将往事一点一滴道来。原来月人族的第一任族长，便是他，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叫做夜钰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成为了月人族心目中的英雄，可因为饕餮的缘故，他遭到了族人和天帝的惩罚。
于是，最后天地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地。他也不知不觉走上了邪魔歪道之路，成为了世人心目中的恶魔，遭到四大家族和龙仙派二位仙者的追杀。其实，他是被四大家族陷害，为四大家族所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背了黑锅。又因为顾晓菲与凌云本有婚约在前，夜钰更是遭到了他们全力的追杀。
而顾晓菲始终不离不弃，多次救他在危难之中，二人终究私定终身，却无缘执手到老。顾晓菲为了他冒险去买治伤的草药，终被四大家族抓住，严刑逼供，她也没有招出夜钰所在之地。凌云心有不忍，使计娶了顾晓菲，顾晓菲为了能平安生下她和夜钰的孩子，只得答应了凌云。而在凌夜出生后不久，夜钰来抢人，冲突之下，顾晓菲终被凌云失手错杀。
从此后，夜钰开始了疯狂的报复，那时是天昏地暗，血雨腥风，四大家族不得不请出了天帝，才将夜钰永远困在了姑射国里。成为了，所谓的人族之王，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