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带走的侍女。.”他不答话,舜华走进一步站在案前。他在临摹,行书如行云流水,笔法刚劲。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不足之处,不经意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你的笔风,不大适合写行书。行书的话,刚中带柔会比较好一些。”

他猛得抬头,盯着她。惊觉失言,低头垂眸欲走。他长手一伸扯她入怀,握住了她的手,将毛笔塞入她的手心。两手交握,在他的带动下,一笔一划都显得那么幼稚。

舜华全身僵硬很不适应这么亲密的距离,轻轻挣扎。君玥一笑,故意低头靠着她的肩,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刚中带柔,你我一起写不就可以了。”

笔在纸上滑过,歪歪扭扭。舜华一使力抽手,毛笔滑过他的掌心留下墨黑一笔。

“抱……抱歉。”她像个做错事的孝,有点不好意思,用纱巾擦着他的手。

低垂着头,神色懊恼。君玥陡然间竟觉得她很可爱。

“帮我写封信吧。”

说话间扯掉了她的面纱。

“诶?”舜华猛得转过头,抬手遮脸,又匆匆回过头佯装镇定。“信?为何要我写?”

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安,竟是心疼。缓缓松开了手,在一旁坐下,支着手侧头望她。.

舜华搁下笔,转身走。他笑着抓住她的手腕,笑道:“随便写点什么吧。”

舜华可没有忘记水牢,那个地方是会要人命的。她握紧双手猛得转过身。“小芹在哪里?”

“写完字就告诉你。”他的眸中有了一丝不解,对于毁她容的人,都可以那么大度吗?还是伪装?

舜华恨恨咬唇,提笔疾书。她边写他边念,“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她的字很细很柔弱,却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坚韧,字如其人,词如其心。却道天凉好个秋!她总是让他吃惊,是怎样的心,竟是这般荒凉。

看着这诗,舜华也愣住了,这里不是京都,没有层楼只有令人压抑的毡房。不是毡房不好,是不可以登高远眺,让她有一种被压抑的心情。

他起身缓缓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掌心传来她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手。

房外阳光刺眼,舜华一手抬袖遮光,一手抓住帐帘拖着他不肯往前走。“去哪儿?”

他回过头来,勾唇一笑。“你不是要见那个侍女吗?”她散落的发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憔悴不堪,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两眼放光,笑靥如花,却只一瞬,她别开眼,嘴角的笑容敛去。

那笑犹如昙花一现,绚烂娇妍,让他不由得想要再见。从来她都是抿唇微笑,诱惑妩媚。这一刻,她发自内心的笑,银齿皓眸,震撼了他的心。这也许就是为何后来他为博她一笑,不惜一切的缘故吧。

“将军,不好了。”刘义庆慌张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神思。回过神来竟是无限疲惫,从她的笑中走出来竟是要费这么大力。他拍着额头,自己都觉得好笑。

看见他笑,刘义庆原本就紧张的心,这个时侯狂乱地跳着,不知规矩地扯住了龙君玥的衣袖。“将军,你笑什么,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刘义庆偷眼望了下舜华,附在君玥耳边碎语。片刻后,他放开她的手,狂奔离去。

舜华迈步向前,却被刘义庆拦住。

舜华作势去推他的手,第一次刘义庆没什么好脸色地推了她一下。随即又很懊恼,慌张地回头望了望,又拉住舜华的手。“五夫人,你赶紧回房去,稍后奴才再过去看你。”

他匆忙要走,舜华心里更是犹疑,脱口而出。“刘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你先回去,奴才有事。”他甩袖,小碎步跑着离开。

舜华一时间直愣愣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两人。心里惴惴的不安,猛烈的阳光让她下一瞬间就要化掉似的。伸手扶着心口,呼吸渐渐凝重,举步维艰。

身边没有一个人,她抬眼看着天空,眼中只有那白茫茫的光,她知道不能睁眼去看,却还是费尽所有的力气睁眼。眼泪不是她要流的,是眼睛真的真的很疼。

这样她就可以说服自己,她只是眼睛疼流泪,而不是心疼得流泪。

再迈一步,身形一晃,扑倒在地。泛起的沙尘呛得她连连咳嗽,泪水落下,眼睛酸涩痛楚,头沉沉地摔下。黑发散乱,满是灰尘。缓缓合上眼,意识里只剩下尘土的味道。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很累很累,累到只想闭眼。漫天的细沙漫天的烟雨,心黏糊糊的,被微扬的粉尘沾满,沉甸甸的,呼吸不畅。泪水点点洒下,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心痛还是只是身体的疲倦?

她真的已经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假装爱他,诱他宠爱,夜夜承欢却又心死如稿的日子里,她却先他一步沦落了心,失了魂。她后悔了为何要骗他,骗他的温柔让自己沉沦,骗他的宠爱让自己依恋。

可是他又是多么的无情,再宠再疼,他还是没有心的,笑的时候也没有心。他对她,就像他对花月容一般的,只是个女人,而已。一开始就知道,却还是奢望,梦还未做,便已破碎。她恨他,一成婚时就恨,可是她忘了她也爱他,从知道他的存在起就爱。爱比恨只早了一步,便是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