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看过她,说是体虚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匆匆便走了。.舜华倦怠支着手侧躺在榻上,恹恹的,不说话。新来的侍女是个还很小的女娃,什么都不懂。见到舜华满面风尘,一半脸肿得不成形,不忍卒睹。

“夫人,准备好沐浴的汤水了,奴婢伺候你沐浴。”

“我昏睡了多久?”舜华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问。

“回夫人,整整一天一夜,从昨儿个正午一直昏睡到现在,吓死奴婢了。一直到刚刚有大夫来替你施针,你才醒。”徐还是个孩子不懂得掩饰什么,口没遮拦。她无心的话,却让舜华不知如何去想。整整一天一夜了,她竟是昏了那么久?

倦怠地眨了眨眼,似梦似醒,问着似乎想知道又不是很想知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奴婢听说花夫人流产了。”

“流产……”红唇轻吐着这两个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字。却在意识到的时候,心宛如被剜了一刀,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滋味。只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知不觉竟是泪流满面。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徐伺候人的时间不长,遇事就慌张。看见舜华哭成这样,更是慌乱。“夫人,夫人……”

“她为什么流产了?”

“说是言将军逼供的时候,受了惊吓。.”

“你说详细点。”舜华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双目圆睁,声音摩擦着喉咙,粗哑。徐被她的表情吓到,瑟缩往后躲了一下,惶恐不安地看着她。

舜华松开她的手,别开眼,抬袖擦脸。徐抬眼,只看见她完美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落下悲伤的投影。徐惊叹,果然是传言中那般美,可惜那半张脸。心里头乱想归乱想,嘴上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一五一十将她听到的说给夫人听。

徐只见她听罢一声长叹,没再多问。看她强撑着站起身,便上前搀扶,服侍她入浴。

温热的水包裹着她,一点点淹没她的疲倦,吞噬她的苦楚。缓缓向后靠去,闭上眼仔细地回味侍女的话。她说龙君玥为了查明是谁下的毒,将小芹还有被小芹指控的花月容交给了一位酷吏,传说中能让哑巴都开口认罪的言将军。还没到半个时辰就经不住恐吓,吓得流了产。听闻龙君玥在她榻前守了一夜。以至于自己昏迷了一夜,也没人理会。

不由得觉得自己可怜,曾经她被众人捧在掌心,仰视着,崇拜着;在这里却被人踩在脚下,折磨着,嘲笑着。长指轻轻抚摸着已然麻木的脸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逃避的眼神。

“呵呵……”克制不住自己冷笑出声,这张脸既然是他眷恋的唯一理由,那么她暂时是不太值得他投以关注。幽幽的叹气声再度响起,在这空荡荡的毡房里回荡。

龙君玥、花月容加上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这一切让她几乎绝望。她的夫君,居然在远离京都的北疆有着无数的宠姬,这些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替他生下一个龙姓的子嗣。而她,曾经是将军府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是这些姬妾中的一个,然后就是被揭穿身份之后……

“夫人……”徐抱着单衣走到她身后,“将军来了,奴婢伺候你出浴。”

舜华望着她,无力地点了点头。被打断的思绪无从续接,她不敢想真相大白之后,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她又何尝愿意以青楼女子的身份走进他的生活?又何尝愿意做他的宠姬?这一切都是错误,从一开始就可笑的错误。

徐深吸了口气,低头替她系衣带。单薄的白衣衬得她越发的苍白,半边脸颊诡异的红着。

到屏风,走了不过十来步,竟觉得气喘。纤手搭上屏风,缓步跨出。

“五儿……”榻前的人闻声缓慢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她向着他走来,行走间似弱柳扶风一般,轻飘飘的。丝裳在行动间微扬,掩盖不住她纤瘦的身形。他站起身几个箭步到她跟前,将她抱起。低头望着她的眼神充满关切与心疼。

“身子好些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舜华是喜悦的,却很快被无尽的痛楚淹没。她笑,冷艳凄清,轻蔑道:“死不了。”

君玥皱眉,抓住她的手,倾身压着她,扣着她的腰。“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便去找你的莺莺燕燕,我想她们很懂得如何安慰你。”

他没说话,像个孩子一般拥住她,埋首在她颈间,呢喃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舜华侧头望着他,无助哀求的眼神,说到底那是他的骨肉,那种痛坚强如他无心如他,也绝对不可能不痛。即使她无法感同身受,却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痛楚。这样的他让她心生怜悯,纤指抚摸着他的发,轻轻的柔柔的,语带哽咽,“对不起。”

话出口,舜华错愣,别开眼推开他。瞬间,他看见她眸中有一抹心疼一闪而过,是他的错觉吗?摆正她的脸,冷声道:“与你无关。”

“你这样说并不会让你我好过一点。”舜华淡然一笑,心口却仿佛憋着一口气,喉咙干干的,她需要水。一连灌了三杯水,头晕扶着桌子坐下,又低下头伏在桌上,一手枕着额头一手按着胸口喘着气。

君玥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搭着她的肩。“五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知道花月容与这件事或大或少都有干系,可是她现在这样子,他不忍心再去责怪。希望五儿也能就此作罢。他并不是要她忍气吞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