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坐,清酒的香气在这廊下游绕。.

两边的灯火落下,打在她玄色丝裳,那浮光流走间,她广袖轻抬,举起了那夜光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敬你。”

如初默默咽下那一口酒。侧眼望着那湖面,夜茫茫,露微凉。开口语苍凉,“公主殿下,喝酒伤身,你保重身体。”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微醉的她指着他不停地笑。一直不停地笑着,笑到泪四溢。纤细的食指挑起那滚落的热泪,将杯中残酒饮下。“不想这江南也有葡萄酒,而且较之北疆的葡萄酒别是一番滋味。”

“从北疆带回来的酒,与北疆的酒何处不同?”如初蓦地回过头,言辞激烈,目光灼灼。她两指掩唇,噙在嘴角的笑若阳春白雪,紧闭着双眼。“对饮的人不同,心情也不同,所以味道也不同。而我……”她缓缓睁开了眼,“喜欢此时此景此人!”

“小五——”

“如初,也许我和龙君玥,注定逃脱不了。我不想说这是命中注定。他是他,我是我。选择来江南,不是我在逃避,而是我知道夜家才是安趾的后盾。”舜华站起,身形一晃,伸手握住栏杆。那风肆意拨乱她的发梢,风干眼角最后一滴泪。.她的心意无比坚决。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利用她高贵的身份,插手安趾的江山。如果苏家没有人能够撑起这个天下,可不可以让她做个垂死挣扎。

走向失败,也好过等着失败。

“你……”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突然间不敢碰触,不料她猛得回过身。两手相触,他猛得抽回了手,却抓住了她的广袖。那一刻,微醉的她站立不稳,向后跌倒在他怀中。

她伸手扶着疼痛的额际,借酒壮胆。“如初,我是否有幸可以做你的座上宾?”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如初,你既然信我的话,为何不问我,为什么不回京都?”她有点醉了,伸手搭着他的肩想要起身,身子一晃。如初慌张伸手握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舜华脚软,扑坐在地,正在他身边,顺势依靠在他的肩膀。如初侧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她的容颜,双颊染上酒红,醉眼迷蒙,憨态可掬。“小五,我不问,是因为知道你要留在江南。至于你能留多久,为什么留下来,我是否有幸知道?”

舜华嗤笑,食指轻点着他的脸颊,笑道:“你学我说话。”

“你醉了。”他握住她的手,搀扶着她站起身。“我扶你回房。”

舜华推开了他,勉强站稳,对着他挥了挥手。“如初,我没醉。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来江南,目的不纯。我想带兵,你能不能帮我?”

“无论是什么目的。如初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他知道,她醉了,因为若是平时的她,说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那是我捏造的身份呢?你是否还觉得该听我的命令?”

“能者居之。”他的回答如此简洁,如此认真,让她无话可说。舜华深吸了一口气,抿唇笑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拧眉。“好一个能者居之,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如初啊如初为何我们之间,永远是我问你答?你觉不觉得,回答我的问题,很不容易?”

“又是一个问题,你让我,答还是不答?”一贯以来心细的他,定要给她她要的答案。

舜华掩嘴仰头不可遏制地笑,笑够了,笑累了,捧腹跪坐在茶几旁,不停地拍着。案上的酒樽一阵颤动,洒出来的酒染红了他的衣袖。他抬袖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小五,不要再拍了,手疼吗?”

闻言,她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为何他懂她需要什么,为何明知是她在强人所难,还要毫不犹豫地答应。每一次故意找茬,最后却只剩下抱歉。“如初,我醉了。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好吗?”

如初默默松开了她的手。“早点休息吧。”

她默默颔首,“你也回去吧!”

两人转过身,两色的丝裳有一瞬间的交错。她的长发在他的眼前飞扬,然后交错而过。

流水阙前,那长廊,她往左,他往右。

这一夜的醉言醉语,他放在了心上。

次日一早他携她登上水船,前往下游视察。

一行人,她身着玄衣,头戴纱帽,自称‘槿’。走出流水阙,走出那江南别院,落入眼中的是空荡荡的街。一行人从宽阔的街道奔涌而过,都没有溅起一丝的灰尘。策马飞驰到到渡口,居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舜华回头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城。这么大的城!舜华心惊,这座城,为何没有一个人?

回过身,那渡口处巨大的木船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列兵严阵以待。她所期待的,不外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