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声声,单调的水滴声,一次又一次打碎了夜。.让她夜不成寐。翻身坐起,点起了近在咫尺的烛火。那一星的烛光,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手,手心的汗莹莹发亮。

“小姐,怎么了?”睡在外间守夜的侍女,慌里慌张走了进来。

舜华扶着床沿,心口堵得难受,恶心想吐。

“小姐,哪里不舒服?”侍女伸手挽起那帐子,探头进来。

宝莲金钩,青丝泻下,半裸的玉肩上那道鞭伤触目惊心。

侍女拧了湿巾轻轻擦拭着她的手。她低头,浓长的睫毛覆下,小脸煞白。“小姐,你是怎么了?”

压抑着咳嗽声,“我觉得很闷,开窗——”

“小姐,夜里凉,不好开窗子,小静给你打扇,怎样?”

舜华倒也不多说,纤手如玉,轻抚着肩上的伤。

“小姐,你今天是去哪里了?怎么还带了伤回来,也不叫人看看伤口。奴婢先给你上药。”

“不必了。”舜华伸手推拒她拿来的金疮药。涂了药膏,一定会有药味,不是等于昭告众人她受伤了?

“小姐,你这样不知要让多少人担心。每一日出去,也不让跟着,你和邹将军到底是去哪里了?”

舜华拉好了单衣,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是如初要你问我的吗?”

“大人没让我问你,只是我知道大人很想知道。”那侍女默默低下了头,伸手掖被子。她的袖口上绣着梅花,很素净。“你以前是服侍夜大人的?”

小静手上忙个不停,并没听懂舜华话里的意思,毫无芥蒂地开口。“大人身边没有伺候的侍女,小姐来之前就没有侍女。我们都是干粗活的,洗衣打扫。小姐来了之后,大人怕小姐不习惯才派了我来。以前我们一整年也不见得能见到大人一面。.倒是小姐来了之后才见着大人。”

“也就是说你一点都不了解夜大人,怎么知道他想要知道?”

“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好几次看见大人欲言又止的。我猜的。”小静拿着药哀求,“小姐,敷点药,我不同大人说,就是了。”

舜华缓缓点头。就着那微弱的烛光,小静小心翼翼地擦拭。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舜华突然间觉得好感动,伸手抚着她的发。“你看上去还很小。”

抹了药,单衣上一阵药味,还有些药渍。小静起身去衣架那边挑衣裳。“小姐也是,还没及笄吧?”

“我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

“小姐比我要大,我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小姐,你的伤究竟是何人所为,怎么下得去手?”叙叙叨叨的碎碎念,舜华觉得仿佛在听摇篮曲,意识迷糊间,半合着眼,烛光像是被泪染过,

她的问题,让舜华的脸上晕开了一抹轻轻巧巧的笑。扶着肩膀,想着发生过的事。

她和邹子瑜并肩而站。河面倒影着他们挺直的身影。视线所及处能看见士兵就在练枪练剑。

“邹将军,这一路走来我真的很想问你,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只想让你看一幅画。”他说着递上了一幅卷轴。面纱下她的眉拧起,一把夺过那画,朝下一甩。那反了,正想要转过来。突然间面前的画从中间破裂,一条细长的鞭子蛇舞着逼近。舜华唯有后退,同时甩开了手上的卷轴。画掉落在水中,被冲走。舜华哪里来得及去理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居然是弯腰去捡那画。

抓住黏黏湿湿的画,肩膀上突如其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松开了手。整个人扑到了水中。

溅起的水,湿了她的面纱,下摆还有衣袖。

“槿公子没事吧。”邹子瑜只手抓住了那鞭子。回头担心地看着跌倒的他。舜华摇头,勉强站起了身。“我没事!”

她回过身,看着邹子瑜和执鞭人的抗衡,忍不住惊叫,“他是谁?”

“他……”子瑜支支吾吾。

来人一副倨傲的神情,很不屑地口气,“槿公子,真抱歉,一直很想看看你的模样。既然是我们的军师,你有没有能力,这还有待时间验证。倒是你一直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何缘故?”

“近日身体不适,不能见风。”舜华自顾自地拧着纱,漫不经心地回答。完全没有将刚刚伤了她的人放在眼里。

“你和邹将军偷偷相会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子瑜抓着鞭子,暗暗使力。“张将军,你误会了,我们可不是偷偷相会。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将军你打断了。”

舜华听得糊涂,这张将军是何人,一来就动手伤人,还理直气壮。

“你们两个最好不要私下见面。我会在一旁监视你们的。”

邹子瑜松开了手。他收好了鞭子转身离去。舜华没有问那个人是谁,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出现的太过巧合。而卷轴上究竟画着什么呢?

“小姐,想什么这么入神?”

舜华愕然抬眸,看着她,片刻后轻笑。“没什么。”

看着她恹恹欲睡,小静尽快地替她换好了衣裳,扶着她躺下。直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响起,夜平静,正安眠。

翌日清晨,如初命人送来了早膳。舜华失神地盯着那精致的‘水云羹’。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道粥?用过早膳,不急不忙跑去找如初,却不料撞见了昨日鞭她的那个人。

舜华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在这里?”

张寅拍开了她的手。“别这么惹人嫌。”

“你……你说什么?”舜华气不打一处来,“你打了人还有理了。”

“打人?你说什么?”张寅还奇怪了,他又不认识她,刚刚她才进门的时候,他以为哪里来的仙女,却不料跟个母夜叉似的,真是

“张寅,她就是昨天我请你去保护的槿公子。”

“啊?”张寅张大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慌忙转过身,擦着额角的冷汗,恨恨瞪了一眼张清。他有没有说过槿是个女人,害得他昨天一鞭子抽到了她身上,也不知道上伤成什么样了?

“小五,昨天你应该见过他了吧。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护卫。”显然如初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护卫?”舜华拧眉,“你知不知道昨天他……”

张寅对着她挤眉弄眼,朝着她不停挥手。

舜华猜测是不是不要她说?忍不住扑哧一笑。也就是那一瞬,张寅愣住,指着她道:“昨天那张画上画的是你啊……”

“画,什么画?”张清正在吃粥,含着东西,声音含糊。

闻言,舜华整个人愣住,全身僵硬。他在说什么?

画!邹子瑜的画上怎么会是自己?可是张寅也没有必要撒谎啊。怎么会这样?

张寅挠了挠头,自言自语,“不对,邹将军那里,怎么会有你的画像?他见过你?”

张清一口粥没来得及吞下,呛得咳嗽不停。那粥的香气让舜华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水云羹,真的很好吃。”轻柔的声音,无关喜怒。如初尴尬地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事总是很不小心地暴露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