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玥的手一点点收紧，捏住了她的下巴。.袖口金线绣着飞龙，垂挂在她的小腹。紫色的薄纱和他的玄色交错。她垂眸，看见了那黑白的交错。她坐在他的腿上，裙摆是白色缎面，微微一挣扎乱了他的下摆。
他的食指轻轻地滑过她的唇，来来回回。他从来不掩饰他的渴望，就像她习惯了掩饰自己的心。她抬眸望着他，抱住了他的脖子。红唇轻轻地硬上了他的脸颊，然后她似抱怨又似撒娇地开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望着她，很久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无力去想。她只是想要好好的，执手不易，她不想轻言放弃。可是她真的好怕，怕继续这样下去，她会懒得开口跟他说话。就算是说出口，他未必能明白。
沉默良久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舜华站起身扯了扯袖子，因为右脚的脚心不便。所以走路很是难过，左右椅的。
“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如何？”话音未落，她再次腾空，因为惊慌失措，木屐跌落。她无力地笑，“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累？”
他沉默，只是抱着她向外走去。他真的让她这么累？她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愿跟他说，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跟他说。很多事他知道她想要做，尽量地将她带在身边。可为什么她还是不开心？她要的叱咤风云，她要的巾帼不让须眉。他都能理解，可是为何她还是不肯安分地呆在他身边。
总是这样抓着她的手以为她就不能走。可是为什么觉得她离得好远好远。
抱着她，经过那长长地过道。看见软轿就停在东阁的小门口。那金黄的流苏在风中飘荡。她的手搭着他的肩，轻轻抬头。“你做什么？”
她开口，依旧是沉沉的无言的倦怠。他抱着她坐上软轿，他站在轿外，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鬓边的发。他望着她的眼神，缱绻痴迷。他的手挑起她的发，黑发在指尖泛着光。
然后他转身。舜华一愣，抓住了他衣袖。“为什么？”
“我想我可能不会明白你要的是什么，可是我要我却很清楚。”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听着他依旧霸道依旧毫不留情的话语。她的心疼得麻木。缓缓松开了手，风过，吹起他的长袖，猎猎作响。玄色的衣袖在她眼前飘过，金龙在眼前飞舞。她垂眸，看着手心里的折扇。.挂着的扇坠是如初送的。她从来不离身的饰物。她的手抓紧，紧紧抓住的是她曾经的信誓旦旦。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她坚持，还有什么是她必须坚持的。
长袖在翻舞，他猛地转过了身，大掌握住她的柔夷，轻轻抬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舜华望着他，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她微微别开了脸。只是她的手不由得发抖。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
“你确定，是我要的？”她笑，只是泪珠在眼眶盘旋，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还来不及去细想他的好，爱他的心却已经在悄悄冷却。曾经灼热的痛，让她不敢再去相信他，如此而已。
“君玥，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要什么？为何不能和我一样，我从来不去想你要什么？因为……你拥有的实在太多。”她笑，泪珠滚落，无法停歇。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眼泪。为了他，第一次哭得这么尽兴。
“所以你不想被我拥有？”他的手一紧，她的手被他捏得不成形。有一丝麻痹的痛，她抽手。同时另一只手上的扇子滑落。她弯腰去取，却因为弯不下腰，够不到。她又猛然回过头，飞扬而起的发丝掠过他的手。
她急切地找人，“小琴，你快来。”她着急的模样，仿佛是丢了心似的。他抓起了她脚边的扇子，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扇坠。微一使力，扇子和扇坠分离。舜华伸手去扯，却是扯烂了扇子。那撕裂声，撕裂了她的心，一阵冰凉，从指尖一直到心底。
赶上前来的小琴看着如此模样，停在了原地，不安地观望。
舜华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他。泪痕未干，笑靥如花。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我读到这一句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龙君玥不是我该爱的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爱上一个她从不想爱的人。是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温柔，绵延不尽，也因为她爱上了他的霸道。却也是因为他的霸道，爱变得好累。
“你……”握住她的手，仿佛就握住了她，却不知原来从未握住过。
她拨开了他的手，朝小琴招手。她走近，福身。“见过殿下，将军。”
“摆驾琉璃轩。”她的眼从他脸上离开，没有温度，目视前方。轿子被抬起，纱慢垂下，遮住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迷蒙了她的笑。轿子从他眼前经过，她消失在他的视野。
她的泪终于只是在眼眶打转，没有落下。她的软轿一直进了琉璃轩。在大殿停下的时候，听说昀若还没有回来，便命人搬了棋盘，在廊下下棋。
小棋执黑子先行。
“为什么刚刚不吃我的子？你是让我吗？”舜华指着右下角的小目笑问。小棋摇头，“殿下，现在我很难集中精神跟你下棋。”
“哦？为什么？”她笑着把玩着棋盒中的棋子，琉璃的，冰凉凉的蛮舒服。
“殿下可知为何龙将军带着一千铁骑进了皇城？”
“他有带一千铁骑？怪不得那么大动静。”
“殿下，外面有传你和桑植八皇子的私情一事。一直以来坊间什么传言都有。所以我也就没有和你说，免得殿下平白生气。只是这一次的传言过分了。而且还是在将军府传开的。所以龙将军忍无可忍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手中的棋子跌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哭笑不得，如此离谱也会有人信吗？“你是说君玥是因为这些传言？那……你还觉得情有可原？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为什么要？”
“也许……是因为将军太在乎你。”
舜华一愣，然后捧腹大笑。他在乎？可为什么她觉得他好滑稽。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传言，居然也会生气？还言之凿凿，让她以为他是因为她在背地里下手才生气。
“殿下，你不要这样。”小棋拧眉，起身到她身后抓住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知道她累了，不再笑了。她才起身在另一侧坐好。
“殿下，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你和将军明明就是相爱的。为什么就是不肯软一次呢？”
“软？难道我还不够软弱吗？如果我强硬，我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不了他。”声音一点一点升高，她的酸楚，小棋明白，所以更心疼。
“殿下，你告诉他，让他明白，不好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倦怠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琉璃轩内，都是昀若的侍女。只有小棋一人不是。她在琉璃轩内，被当做了客。她很不自在，看着公主一派安然地喝茶，接受着桑植侍女的服侍，她也镇静了许多。
不多时，昀若从昭阳殿回来。听说她来了赶忙到了廊下。看见她困难地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舜华喘了口气笑道：“没事，只是不小心伤了脚。”
“我听说一大清早，龙将军可是去了你的东阁，怎么，都没有说什么吗？”
舜华瞟了小棋一眼，无奈地笑。看来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知道，偏偏只有她不知道而已。她在下棋地搀扶下走进殿内，寻了张凳子坐下，好整以暇地问，“说什么？他若是说了，我便不用来找你了。”
“那也是。”昀若笑笑，在她身侧坐下，“我明天要走了，你会不会来送我。”
“当然。你是去跟我父皇辞行的？如初呢？”
“现在还早，夜大人还在上早朝。”他侧头远远望了一下，“在下棋？等了很久吗？”
“也不是，刚下了一局棋。”
“是吗？有没有兴趣再下一盘？上一次是平手，说好要一决胜负的。”
舜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却之不恭。”
侍女很快摆好了棋盘。舜华抓起了一把起棋子，“你猜，是单还是双？”
“双。”
舜华恍惚想起那一日，狼烟四起的城头，他们从容下棋。那一种气魄，她至今想起来还是不由得为自己喝彩。那一刻，她怎么就那么大胆。这么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上一次，你可是猜对了。虽然是你先走，可是却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棋逢对手。”
“哦？你没和龙将军下过棋？”
她抬眸望着他，眸光闪烁，最终也只是轻轻一笑。“我从来不把他当做是对手。”因为她不是他的对手。
昀若微微一笑，双眼微闭，眸光中有不经意的精光闪过。她是何意？是说龙君玥不配做对手？还是……“他不配，是吗？”
闻言舜华一惊，随即垂眸，掩饰自己的慌乱，佯装不以为意地开口，“不，是我不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