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柔柔的光穿过雕花的木窗，落下的光是被切割的。.她坐在门口，光裸的脚伸直，被月光照亮。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坐着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离开的这些日子，难得的清净。当身边没有了他没有了一切的烦恼，她呈现出一种空洞的状态。她没有去计算过了多少日子。每天吃了就晒晒太阳看看书。偶尔会请人来弹弹琴。这里有名的歌姬舞姬很多，大多是官宦人家的老爷叫去看人而不是听琴的。倒是舜华整日里没事可干，还请了绣娘。只是学了这么老久，不知道绣了多少日子，才绣了个不成样子的荷包。荷包的一角歪歪扭扭的写着舜华两字。写好了，仔细一看，简直不堪入目，便命随身的公公拿去丢了。钱逾是昀若选出来跟在她身边的。她一切的事都是他打点的，时日一久，舜华就愈发的依赖。琐琐碎碎的事，她一概都交由他去管。在这住了些日子，舜华不自觉地觉得厌烦，叫了钱逾来问，“我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钱逾恭敬回道：“夫人，才八日。”
舜华微微拧起了眉，“才八日，为何我竟是觉得过了那么久？”钱逾上前扶着她起身，“夫人在这坐了多久了，也不叫奴才来点灯。奴才还以为夫人你睡下了。”
挺着个大肚子，舜华有些行走不便。她的手扶着桌案，“钱公公，帮我取些酸果，麻烦了。”
“夫人言重，你先坐下，奴才这就去拿。”跟着他转身离去。舜华推开了门，走进后院。夜，很静，她抬眼看着月。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可是好漫长。每一日都跟一年那么漫长，每一夜看着月亮都是一样的。这些日子，她以为很长了，却原来才过了十来日。走了整整三天，然后在这里落脚。
“夫人，是要离开这里了吗？”端了蜜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前段时才给殿下送了信，信才到吧，这会儿又要走。离开也好，再派一个人去送信，也好将夫人那个荷包寄给殿下。“夫人，若是没事，给殿下写写信也好。”
舜华没有回答。连日来总是能收到他的信不断。他说聚少离多，浮生若此。之所以不给回信，是因为不想波坏那一日的誓言。说好不联系，他送信，她不回就不算是联系。.只是他偶尔洋洋洒洒偶尔只字片言，从中她可以猜测些这些天的始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字里行间总有许多的无奈。他没说可是她看得出来。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曾过问，却不代表她不关心。从来不和四邻相交，也是因为她不想和任何人交谈。正说话间，有人敲门。“夫人，奴才去看看是什么人。”
“恩。”舜华无心地点头。还没见到人只听见一阵哭泣声还有钱公公赶人的声音。舜华起身扶着腰走了出去。看见了那个人，是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抱着琵琶。“钱逾，我有跟你说我今天想听曲子吗？”
“夫人，奴才没有叫人。是这姑娘自己来的。”
舜华抬眸看着她肿胀的脸，吃惊地拨开了身前的人。“钱逾，你看她，这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重手。”
“夫人，让奴才来，你小心身子。”
舜华别开眼，“你扶着她进来，给她上些药。”看着她这样的脸，舜华不忍再看。相对坐下，舜华自然而然地会问，“你是谁？”
“回夫人，我是住你隔壁的临近的歌姬。今夜突然有人闯入我家逼着我去太守府上，我不依就打。昨晚去了，今天又来。昨晚我还被伤了天，今天想要躲没有地方，可不可以借贵府让小女子躲一躲。”
她含着泪光，看着舜华。被她这样看着，舜华又怎么会觉得舒服。她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让她留下。“小姐，我家没有仆人伺候，茶水也上得迟了。别介意。”
“多谢夫人了。”她开口却又站了起来，一直抱着她的琵琶。舜华深吸了一口气，看她这样子有些不忍。“小姐，不如坐下来，弹一曲。我很久没听人弹曲了。”
“哪敢在夫人面前献丑。听说夫人请了这一带最有名的歌姬。听过她的，我的你又怎么能听得下去。”她想要正儿八经地说出来，可是一开口就闻见了那股酸酸的味道。舜华扑哧一笑，说她是年少轻狂也不为过，居然敢夺太守的邀约。这也罢了，居然被打成这样还是不肯服输。这样的心情太耿直，只怕是又是一个苦命人才出来做歌姬谋生。这么一想便口下留情了。“你说最有名却没有说是最好的。你心底里并没有承认她是最好的。”舜华抬眼看着她，看着她晶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那么就弹出来我听听。”
她抬眼看着舜华，最终点了点头，拘谨地坐下。纤手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开始弹。一开始她有些紧张，可是后来她渐渐地不紧张了。听着她有些生涩，模仿痕迹又很强的弹法，舜华轻轻笑了。
“夫人，为何发笑？”她问。舜华微微一笑，“你没有师傅吧？”
“我是自己练的，夫人怎么知道？”
“从小就是在这丝竹管弦声中长大的，不会弹至少会听。”舜华抬眼看着她，“你很有天赋，可是没有用。你不适合弹琴。”
“为什么？”她不解。舜华微微一笑，“弹琴者为歌者，善舞者，都有一种媚态。媚态娱人，像你这样一点都不想取悦听的人，只顾着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曲子，再美也不会有人欣赏。而我从你的曲子还没有听到悦耳的迹象，更不用说取悦了。”
“媚态？你是觉得做个歌姬就要惺惺作态取悦于人？”她猛地站起了身，瞪着舜华。“你们出身干净就可以倨傲！你们就可以看不起人，我若是逼不得已，我不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逃出这里，我不想呆在这里，就算被人打成了这样，带上面纱还是要去……”舜华默然望着她，年轻气盛。她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她肿胀的脸颊，却突然被他一手拍开。
钱逾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小姐，你过分了。”舜华抬手，“钱逾，你吓到她了。让她继续坐下把琴给弹完吧。”钱逾微微一笑，请她坐下。“小姐你坐好，今日你来者是客。”
看着他暗自生气，舜华更是笑了，“钱逾，你何必与她计较，失了你的身份。”钱逾回过身，有些愤愤不平。“夫人，这个女子实在是不懂规矩。倒是来者是客，我倒是要倒杯清茶。不打扰夫人雅兴了。”也不多说，只是下去端茶。
“夫人，你怀着孩子，看上去也好些个月了。怎么不见你家的相公？”
“我家的事你这么上心？”舜华笑，一个生手，琴艺不好脾气不好也不懂得尊重人，她是愈加的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个歌姬。这话一出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知关注你，是外头有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当然外头的人不会传进这院子。因为我听说夫人这里根本就不接待客人，也没有和四邻有什么交往。但是夫人，你不是不知道吧？这里都是歌姬所聚集，你赶来，人家还以为你也是做这行生意的。可是夫人你又只是听曲，赏钱又多，所以很多人都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好奇……所以……”
舜华淡然一笑，“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只是路过这里，很快我就会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今天天也不早了，小姐可以回去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不成，我怕。可不可以借我再呆些日子？”
“当然你随意。”舜华微微一笑，“钱逾，你替我招呼客人，我累了。明日里准备车马我想走了。”
“夫人……”钱逾一头汗水，这决定也太突然了。
“照我说的做吧。”舜华也并不想就这样匆忙决定，可是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就一定要小心，离开这里她才安心。她不管周边的人是真心还是无意。总而言之，只要她的行踪一暴露，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夫人，你明天就走，这院子岂不是又要空了。”那个‘毁容’的歌姬问了一句，舜华回身冲着她淡然一笑，“下一次演歌姬不要这么冲动。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想要做什么，可是你再伪装也伪装不了你是什么出身。”她的手这么纤细，怎么可能是穷苦出身，“你是个戏子吧，只是演过头了就失去了真实。”
“你知道那还故意要我弹琴？你是要为难我是吗？”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舜华轻笑，“说实话你弹琴之前我并不知道，不是我看轻了你，也从来没有看轻你，是你一直在强调。”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怪我，我要给人交代。”
“所以我也不得不说，我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钱逾说着拦住了她的手臂，拖着她向柱子走去。将她绑在柱子上。舜华看着还在挣扎的她将一块饼放在她手边。“所以我没问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人，免得你失去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