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飞奔，抱着满身是血的她。.鲜血染红了衣摆。
她睁着眼，一直盯着他。不肯闭上眼，哪怕是一瞬。她想要开口。可是他没有空看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抓着她。冲进了城，所有的城门紧闭。李玄清在她倒下之前，收到了她的命令。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城。于是情境转变。门被关上，所有人的目的就是离开这城。昀若知道他们的打算，并没有阻止。只让李玄清统帅，而他，则是带着她去这座城最大的医馆。当初他来了安趾旧都，也只是出来过几次，只是隐约记得路。
带着满身是血的她，撞开了医馆的门。里边一个人都没有，直到他翻箱倒柜，才有人出现。那个年轻的大夫呆呆地看着他。医者父母心，看着眼前已经濒临死亡的人谁都不会置之不理。“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
“她受伤了，你是大夫吗？”
“是的，我是大夫。”那小大夫说他还只是个学徒，并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外伤。昀若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受伤的背部露出。大夫细细查看她后背的伤。“医馆里的人都离开了，没有足够的人手。你帮忙止血。”小大夫整个人都在颤抖。“幸好医馆里头刚刚进了好多的纱布。能止血。你安紧一点。我涂了药了。你不要松手。”
他自己已经开始喋喋不休。昀若点头，整个人控制不住全身发麻。
“大夫，她怎样？”
“你放心，还有脉搏。都是外伤，又是在手臂和背部。只要血止住，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剧烈的痛让已经昏迷的她狠狠地醒来。一时间飘散的意识开始凝聚。“昀若——”
一声轻吟，他的心仿佛被手攥住，狠狠的，狠狠的疼着。“我在这里，舜华，你在我怀里。答应我，不要……”
她深深地呼吸着，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我不会，再不会离开你了。只要苏舜华一死。我就可以留在你的身边，让我自私的留在你身边……”话未尽，仿佛有什么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已经无法给予他一个真正的答案。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她还能否把最后的话说完。昀若，爱你。
怀里的她一身红衣被鲜血染红，那晕染开来的深深浅浅的，干了的还有未干的血迹。.她望着他，眼睛干涸。她已经看不清他，却还是执意睁着眼。后背的痛，她已经感觉不到，一种深沉。意识深处的，仿佛带着最深沉的痛，黑暗的吞噬她的意识。此生，她只记得那一颗殷红的泪痣。她不想，不想什么都记不得，即使再也没有任何办法醒来。
一声剧烈的响声，那药柜倒下。他怀里的人失去了意识。剧烈的响声让昀若的耳朵嗡嗡响。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那小大夫，虽然也不知道该怎样，终于还是冷静下来了。也不说什么，都是一样的，抓起了他的手。“去后面烧水。”他吩咐着，昀若一愣，站起身飞快地往后跑。
他不会烧火，可是为了她，不会也要会。终于烧好了水之后，全身都是烟尘。他端了水走近搁下。那小大夫劈头盖脸就骂。“你傻了不掺点冷水就这样端来。你让我怎么拧？”
昀若木愣愣地转身又去提了一桶冷水。好容易等着他擦干净伤口，一点一点擦去那血迹，露出了那狰狞的伤口。“这是怎么一回事？街上有乱兵吗？怎么好端端的，会被伤成这样？”
昀若也是木愣，他搂紧怀里的她。“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吧。是不是……”
“你抱得小心些。跟我来！”小大夫引着他向里头走去。昀若四望，“这医馆怎么都没有人？”
“都逃难去了。倒是奇怪，有人要兵变还贴了那么多的皇榜公告天下。谁都不知道是真假。但是还是很多人逃了，因为他们说看见各军将士还想真的在整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那你怎么不走？”昀若有些漫不经心，却还是搭了一句话。他现在目光完全聚焦在这个小大夫身上。仿佛他就是他的希望。小大夫回过身笑了一下，“你放宽心。虽然要很久才会好转。还会留下丑陋的疤痕。最终只是性命没有问题。你小心一点……”
昀若松了一口气，手微微一抖，手托着她的背，还是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温热。碰到了她的伤口，匆忙将她放置在床榻。小大夫一脸嫌弃地望着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好好地按着。无论怎样你都不可以再放开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还要想尽办法给她补血……”
他喋喋不休地说。昀若却只是沉默低头。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大夫整个人就愣住了，“那个……那个……我很抱歉，我不是说你。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小心了，真的不是你……”
他手忙脚乱，“你干什么？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哭，不就是被你说了你几句……”
“我怕，我真的好怕。”他默默地流泪。小大夫回身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精致的五官。他这才看清，一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垂下的发，扎住了他的半张脸。他落泪，一脸凄美。小大夫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坏人在摧残他。“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说你……”
昀若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边流泪，一边冷漠地望着眼前的他。“你不必说抱歉，我只是害怕失去她。”
“哦——”小大夫深吸了一口气，“我像你保证，她不会有事，不过要修养。至少要一个月半个月不能牵动伤口。”
“我知道了。”昀若回答着，将她抱入怀里。泪落在她的背。那小大夫把了下脉，然后松开了手。“你放宽心吧，你还好碰到我了。我是专治外伤的。很多医者根本不屑去学这个。喜欢由内而外的调理。偏偏是硬伤，就是要专治外伤。”
“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昀若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自己的表情，然后他一直在流泪，又扯了扯嘴角要笑……
“你不必勉强你自己，照顾好你的她。我去给她煎药。”
“真的很谢谢你。”从来不知道感激原来是这样一种心情。小大夫笑了笑，走出了门。
他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究竟救了他们会有什么后果。城里的人风声很紧都没怎么交往。直到收留他们的小大夫布离，收到消息说元芷的军队进城了，并且在全城搜索一对男女。女的还受了伤。
布离想要找昀若好好地谈一下。可是最终他还是不忍心。每一日，看着他全身心地投入，没日没夜，在榻前，一步不离。他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她。有着这样的赤子之心，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这一日，昀若喂她喝完药。抱着她出门透气。舜华扯着他的手臂，轻笑，“昀若，你老实回答我，你这样常年在外，桑植那边……”
昀若无奈，这些天她每天必问。“你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
“我……我只是……”她一愣，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多少次了，只是习惯了，真的是习惯了，只是抱住了他，抱入了怀里，就安心了。“你闷吗？一直陪着我。”
“好闷的。”抱着她靠着了贵妃椅，轻轻地揉着她的腿，揉着她的肩。“要是有一点点痛，一定要开口。”
她惬意地靠着，哼一声也懒得。俯身在她耳畔低温，“舜华，问你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她醒来之后他时不时就会问。
“你说过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什么意思？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说你不是舜华了呢？”
“啊——好痛，我头好晕，昀若……”娇弱无力的声音响起，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唇。不堵住他的嘴，他就不会问个不停了。昀若无奈，伸手搂着她，小心翼翼地，深怕动到她的伤口。“唔——”
她一声轻吟。昀若慌张松开，“怎么了？伤到伤口了？”
“不，不是……”她搭在他肩上的后一点点收紧。然后她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昀若，我说过苏舜华已死。真的很爱你，真的想要留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只要今日我们能离开。”
“你说什么？”昀若抓起了她的手，轻笑，“别闹了，别用这么大力气。累的话，我抱你。”
“你会抱我一辈子吗？”
“为什么突然间要问这么傻的话？我可抱不动。”习惯了在她严肃的时候逗她笑。说笑着抱着她起身。转身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舜华靠着他的肩，低语，“听见了吗，那阵阵铁甲声，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如果会伤了你，可不可以请你放开我的手。”
“你知道我绝对不会。”
“暂时的呢？”
“也不会。”
“我也不会。”舜华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脖子，“一时一刻都不想放开你的手了。我只说一次，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我今后再也做出伤害我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