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恩真踏进柯氏企业的那一刻,楼下大厅的人就已经有人通知了他,询问他要不要拦住她。

柯立均没有拒绝,只是在沉默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了口:“让她上来吧。”

他知道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柯氏的周遭还是有不少记者围绕着,恩真现在来找他只会让他再度成为头版头条的人物,但是他不想让人把她赶出去,他想要见见她。

柯立均站在电梯门口,从那电梯门可以折射出他的影子来,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里面多了一些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是有些开始期待她的到来。

秘书和特助看着他们的总裁,他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今天的总裁有点不大对劲,难道是未来总裁夫人要来了?

他们是见过总裁的未婚妻的,一个漂亮的但也傲气的女人,往常的那潘小姐来见总裁的时候,也没见他那么的期待,特地到了电梯门口来迎。

果然是要结婚了,所以也就特别的甜蜜了么?

他们猜,看着那电梯的楼层一层一层接近这顶楼,直到叮咚一声清响,电梯门缓缓地开了。

所有的人都屏佐吸看着那电梯里面的人,在同一时间里头,他们冷抽了一口气。

在电梯里面的,不是未来的总裁夫人,而是前总裁夫人,她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医院病服,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地看着站在电梯面前的柯立均,她的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拖鞋,还好不是那种塑胶蓝的监狱式的拖鞋。

柯立均也没有想到会是看到这个样子的梁恩真,她茫然地看着他,眼神之中有些无助,那模样荏苒极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恩真听不到四周围的声音,眼睛里头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个人,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他伸出了手,嘴巴开开合合的,她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她这看到电梯门再度合上,然后夹到他的手,接着又重新开启。

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踏上前来了一步,伸过了手,拉着她出了电梯,带着她往前走,一路上有陌生的男女在说些什么,他们也在窃窃私语着,但是她听不到,她只看得到眼前这个拉着她往前走的男人。

柯立均

有一股子恨意从胸腔里头延伸出来。

柯立均带着恩真到了办公室里头,他细细地看着恩真,她像是呆了一样,不反抗也不出声,甚至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怎么了?”柯立均看她,“和乔津吵架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认认真真地看着恩真了,她消瘦无比。有那么一瞬,他很想上前摸摸她,但是他不能,也不许这么做。

他明日就要结婚了,而恩真虽然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他还记得乔津说的那些话,要他离她远些。

恩真觉得自己的知觉正在慢慢地回笼,耳朵里头不再是“嗡嗡”的声音,她听见了他的问话,他问她是不是和乔津吵架了。

有那么一瞬间,恩真觉得自个挺佩服柯立均的,他怎么能够那么心平气和地对着她说那些话,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要结婚了?”恩真低低地问,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柯立均楞了愣,他没有想到恩真会突然之间问他这个,他呆了一会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看报纸了?”

柯立均以为乔津是不会让恩真看报纸的,因为他对她的保护欲是那么的强,不容许别人动她分毫,现在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新婚和前妻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力太大。

“是呀,我的前夫要结婚了,我是应该要来说一声恭喜的。”

恩真淡淡地说着。

柯立均怔在当场,她难道都记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还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就那样子不记得你的所作所为,然后还能叫你一声‘立均哥’,让你的心理好过一些?”恩真抬着眼看他,“你错了,我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你是怎么为了那个女人让我坐了牢,你是怎么囚禁我,殴打我,强、奸。我,柯立均,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那么恨一个男人,很荣幸,你是第一个!”

她一步一步上前,迫得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退到了办公桌旁。他的腰抵着桌子。恐惧瞬间袭上了柯立均的全身,让他背脊发凉,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恩真,他以为她都不记得了的。

“雪儿她这辈子都不能再生了,你知道的吧,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恩真看着柯立均,她的眼角落下了泪来,“在你把我亲手送进监狱的时候,我的肚子里面也有你的孩子。你想不到吧,你有没有关心过我?”‘

什么?

柯立均呆呆地看着恩真,找不到一句话说。

“那孩子呢?”他呆呆地问着。

“死了,被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个男孩儿,是你喜欢的儿子。”恩真靠近他,声音带着怨毒,“柯立均,你这种人注定无子送终。”

她当初有多爱柯立均,那么现在就有多恨他,她对他的爱,或许在他送她进监狱的时候还有残留,那么十个月的监狱生涯已经生生地抹煞了过往的一切,在孩子死去的时候,她对他的所有感觉也化成了尘土。

怨毒?

恩真觉得自己算是大方的,如果真正的怨毒的话,早在她出狱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刀狠狠捅向这个男人。

柯立均看向恩真,有很多时候他宁愿恩真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在她平静地看着他,亲切地喊着他“立均哥”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开怀,她没有记起来。

他是怕她记起来的,像是眼前这样,恨恨地看着他的时候,那种眼神让他的手脚也渐渐变得有些冰凉了起来,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她。

可他是真的不知道,她曾经怀过他的孩子,在听到孩子死了的时候,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用铁锤擂了一下,疼的厉害。

“六个多月,经常可以感受到它在肚子里面挥舞小手小脚的感受。”恩真慢慢悠悠地说着,“我常常想,如果他能够生下来的话,一定能够让你喜欢的。但是,你恨我,你不要它,它有什么错,不过就是因为它是我的孩子,你不喜欢的女人的孩子,你不要它生下来。”

恩真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挥舞着双手,把柯立均的书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虫

“就因为我——梁恩真,所以它没有权利到这个世界上来!”恩真看到书桌上的笔筒里头有一把小刀,那是专门用来拆信的拆信刀,尖锐但却不算特别锋利,她用力握在手上,尖端对着柯立均,恨不能把这把小刀子刺进他的胸膛。

她恨他,恨得不能让他亲手死在自己的面前。

恩真一直以为,就算他再怎么恨她,对于孩子他或许应该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的,但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或者说,他是对她的孩子他根本没有一点的感情。

“你知不知道,监狱那是一个什么地方?”恩真看着他,他永远都不知道,那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地狱,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干脆死在哪里算了。”

那种想法每一天都充斥在恩真的脑海,她在那边不敢安心地睡觉,战战兢兢地生活着过着每一天,在她那间房间里头有杀人犯,也有妓、女。吃饭的时候,整个食堂里头都是各型各色的女人,她们都是因为犯了各种罪行被抓进来的,女人们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她融入不了,每次被欺负的人都是她。

高兴的时候,她们扯扯头发,打两巴掌就算完事了或者把你的饭菜打翻扔在地上,让你像是一只狗一样把地上的饭菜捡起来吃掉,不高兴的时候拿着烟头烫,烫在手臂上,背上,大腿上,只要不被人看到的地方,都是她们使坏的地方。

坐牢坐得久了的女人,每天的活动范围就那么些地方,不是劳作就是对狱警奉承,呆得久了,自然的心态上也就有些不同了,忧郁,狂暴,什么样的都有,在这里,谁强谁就是老大,狱警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她们的威吓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只要没死人,打架打伤算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整夜都睡不好,就怕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又惹到了她们,讨来无端端的一顿打,她整夜整夜蜷缩在角落里头,每天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给他写信。她不想让孩子出生在监狱里面,不要他以后会被别的孝取笑。

她求他。

从以前开始,她都不曾求过他,这一次她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也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她告诉他,她怀孕了,请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向法院提出申请,减免刑责,她甚至愿意放弃孩子,只要雪儿能够答应好好待她的孩子,她愿意签署离婚协议,放弃她的和孩子的所有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