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倾世梨妃 > 第五十九章 归去

秋日雨夜渗凉。睡下前,雨已经停了,满鼻的清新与凉爽。我贪图一时惬意的凉爽,特意将窗户打开,丝丝凉风很快透了进来,盈盈充斥着我的卧房。

睡到半夜深觉腿脚酸麻,想要伸伸腿脚,可脚尖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凉,冷的我又不得不缩了回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饶是困意盎然,但更甚的冷意让我难以安眠。

我不得不强打了一丝精神,坐起来耐着性子将不知何时卷成一团被我抱在怀里的锦被舒展开。至于还开着的窗户,我实在懒得去将它关了。

刚躺好拉紧了被子正准备重新入睡,一阵急促又短暂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像是什么东西撞到院中养的那两颗尚且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上。

凝神等了片刻,再未有什么响动。我以为是幻听了,遂欲安然入睡,谁知,刚合上眼,一声微弱的闷哼在院中响起。

是默烟么?大晚上的她又在练什么功?难不成就克扣了她几日的鸡腿,她便要深更半夜搞出一些响动来吓唬我么!

我绕过屏风,去了耳房,本该睡着默烟的床榻上果然不见她的身影!

披了件单衣去开门,我倒要瞧瞧默烟在外面做些什么。

吱——

房门被我打开,视线里两个隐隐绰绰晃动的身影同时定在原地。

借着清冷的一轮明月,苏赫和默烟齐齐望向我,我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默烟攥着拳头正要向苏赫出招。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见月光辉映的院子里,两人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个彪壮的大汉,格里。

“主子!”默烟低呼了一声,眨眼间就跑到我身前,手忙脚乱地将我的单衣往中间扯了扯,直到两片衣襟严密地重叠在一起。

我脑子尚处于一片混沌,有些发懵地看着她。

她气急败坏地在我耳边低语道:“主子的衣服都睡的松散了!”

隔了一瞬,我猛然一惊,不用默烟再帮我拉着衣襟,我已然一掌按在两扇衣襟的交叠处,锁骨下面的肌肤敏锐地感受到单衣的凉薄。

我羞愤恼怒中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男人,格里已经背过身去,只有苏赫依旧目光坦然地看着我,且信步游庭地朝我走来。

他在房前的阶梯下站定,唇角抿着浅淡的弧度,“云儿,明日我就起身回图然了。”

默烟防备地挡在我身前,“好了,我家主子知道了,还请大君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听他说出要离开,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些怪异的情绪,似是焦躁、似是愤然。我以为,他与我事事犯冲,我会喜笑颜开地欢送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见他脚步没挪动一丝一毫。

他执着地凝视着我,似乎丝毫都没有我前面还挡着默烟而有所收敛。

“若是无事,自然不会来找你。”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格里过来。

格里手上拿着一副卷轴,他将那幅卷轴打开,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看那画中女子的身姿很是曼妙,衣袂飘飘,宛若仙人,可惜她的五官处是一片空白。

我扫了一眼那画上的女子,被她腕上的镯子捉住了视线。

默烟也发现了那镯子,稍稍后仰着脑袋侧脸对我道:“主子,那镯子不是你手上的么?可画中的人又不像是你。”

格里迅速地卷起画轴交给苏赫。苏赫向我扬了扬那幅画卷。

“默烟,你和格里去把风。”

默烟无奈,狠狠瞪了苏赫一眼这才同格里纵身一跃消失在院中。

“大君可是满意了?”我坐在桌旁,等着那个颇有兴味打量我房间的男人能坐下来同我好好说说那幅画的来历。

他挨着我坐下,低沉的嗓音里有些雀跃,“这幅画只给你看一看。”他抚了抚卷轴,“是我看过的一幅画,所以才能画下来让你也看一看。”

“你看过的一幅画?”我疑狐道。

丽姨说,这镯子是安鸾族族长身份的象征,画中的女子所戴的镯子与我手上的镯子别无二致,那女子的衣着看着并不是今下的服饰,所以她定是安鸾族祖上的某位族长。

“你何时看过这幅画?在哪里看过这幅画?”见他不语,我又问道。

他忽然凑近了我,身上热腾腾的温度迎面扑来。

今夜格外冷凄,让人心底莫名地泛起些愁绪。我只披着一件单衣待了这么久,手脚早都冰凉,此时感受到他身上密实的热度让我本能地——不愿躲闪。

“下次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下次?五年?十年?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锦都与图然相距千里,他堂堂图然大君又不是臣服大月的臣子,怎么可能逢年过节就来大月朝拜;再者,若是真要与大月礼尚往来,派个使者也就妥了!

他这话,诓人也诓得太假了。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休想知道!”

我冷了脸色,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打算请这贵客出去。

他根本什么都不想说,那还来做什么!

孤男寡女夜深人静,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最重要!

指尖刚碰到门,我的一只胳膊被人猛地拉向一侧,下一刻,我的脊背“咚”的一声闷响,撞在门边的墙上。

周身不属于我的炽热牢牢包围着我,我的脖颈被他的大掌固定住猛地拉向他,他尽在咫尺的脸庞赫然在我眼前放大。

我只觉得嘴唇上的温度灼热又滚烫,嘴巴里里外外都有些钝痛,有一个柔软湿热的东西肆意在我的嘴巴里横冲直撞。

唇瓣猛地刺痛,他咬了我一口。

我瞬间回神。

嘴里的咸涩和血腥都是我的,我疯了一般推搡着他厚实的肩膀和胸膛,他纹丝不动地我行我素。

良久,在我几乎喘不过气,也几乎精疲力竭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

“啪——”我怒不可遏地甩了他一巴掌,却被他脸上猩红的指印吓了一跳。

看着自己掌心满是湿濡的血迹,我一时间呆愣的不知所措。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抬袖用力擦着我掌心的血迹。

手掌并不痛,所以这血不是我的。

“你——”

我猛然想起几日前在凌河树林外的茅屋里,他胸口上那一刀。

刚刚似乎在挣扎中,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推打在他的胸口上。

拽着他走到光线稍微明亮的地方,果不其然,他墨色的衣袍上,胸口那一处一片湿濡。

我伸手轻轻在那湿透的布料上抹了一把,指尖顿时染上血水。

“你不要命了!”我抽回又被他握住的手,转身去找止血的药和干净的布帛。

那道短短的伤口没有崩裂,我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位从伤口源源不断渗出血水而忧心。

幸而在几乎用掉一整瓶的止血药粉后,再没有殷红的血迹渗透那厚厚一层白色的药粉。

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为他将衣服整理好。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干燥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我发凉的手掌。

他问我:“云儿,如此,你可会忘了我?”

我顿时语塞。脑中一个不可思议的疑惑翩然而至——这才是他漏夜前来找我的“所谓有事”!

那幅画卷的来历,他对我的冒犯,以及先后被我处理两次伤口——若我不失忆,这辈子都会记着他!

“待你们弈王迎亲那日,我会再来锦都。”他深棕色的瞳孔里锁着我呆滞的脸庞,“与你分别两个多月,真怕下次再相见时,你会与我生分。”

我认定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生分?我何尝与你熟悉过?!

窗子似是被什么东西轻杂了一下。

苏赫起身,但依旧握着我的手。

他拉我到院中,要我看天上。

下过雨的夜晚,天空呈现着通透、静谧的墨蓝色,生脆的像是一颗极其纯净的蓝宝石——就像那根琉璃珠钗上的蓝色宝石!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缓缓移动的汹影,身边的苏赫不知用什么吹了个响动,那黑影就盘旋着下降。越是下降,那黑影越显得硕大。

一只似鹰又不是鹰,似雕也不像雕的大鸟乖巧地站在我俩面前,有幸看到它舒展翅膀,被那对展开的翅膀的长度和宽度惊到。

“云儿好奇为何每次在外面都能遇见我,这些日子便是它在跟着你。知道它在哪儿,便知道你在哪儿。”他趁我惊愕之余往我手里塞了个小指长度的竹节,“这是只雌青燕,若是你要召唤它,便吹一下这个小哨子。它行动迅速不易被人发现,可日行千里,极其护主且通人性。我不在的日子里,它就跟着你。”

“雌青燕?那雄的呢?”我看着那个羽翼丰沛的大鸟,它也正歪着小脑袋打量我。

我隐约记得像鹰和雕似乎一生都是只有一个伴侣的。

“雄青燕跟我回图然。”

不知这只青燕是否听懂了我们在说它的伴侣,激动地扑了两下翅膀,轻轻松松掀起了一阵风。

“你也真是忍心让它们相隔这么远,还分开这么久!”

我一向怕这种庞大的东西。不知为何,这只青燕我倒是喜欢,于是忍不住为它抗议两句。

我的手忽然一阵紧麻,是他用力握了握。

我侧脸看他,他也刚好侧脸看我。我不知,若是他笼罩在面罩下的左眼眼中是什么色彩,但我看的分明,他的右眼中的流光溢彩此刻灿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