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圆先进门禀报了县令。这才请炎涛和冷峻进去。常事根本就没回头:“听说昨天晚上你们两个和盐帮的人打了一架?难道说你们也想做那贩私盐的勾当?”

炎涛道:“县尊在此处赏花,难道也要行那采花贼的勾当?”

“噗……!”常事一口茶喷出去老远,脸都绿了。猛然回头,胡子上还粘着茶叶沫子:“混账,竟然敢调笑老夫!”

“呵呵!”炎涛呵呵一笑:“县尊不要动怒,草民说个笑话而已,您不是问我们为何与那盐帮斗殴吗?实际上是他们看上了我的制盐之法。”

“制盐之法!你真有制盐之法?”常事连胡子上的茶汤都顾不上擦,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炎涛。

制盐其实就是微末的技术,却因为人人需要才被朝廷控制。

炎涛的制盐之法只不过比大汉用的制盐之法多了一个用木炭去除杂质的步骤,这便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见炎涛不再说话。常事呵呵一笑:“看来还是老夫心急了,昨夜的事情,公人已经详细的向老夫做了汇报,炎公子的制盐之法要卖一百金,以酬谢冷道长的救命之恩,可惜老夫为官多年,并没有这么多钱,还是老夫过于贪婪了,天人所赐的东西,实在不能贱卖。”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却是最好的一张牌。炎涛看上去聪明无比,其实那是他装出来的。比别人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想不聪明都难。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别人如果来硬的,他就宁死不弯,别人如果打出感情牌,炎涛瞬间就没了主张。

常事朝着炎涛拱手鞠躬,倒把炎涛下了一跳:“县尊,这是何来?”

常事竟然流下了眼泪:“盐铁乃是国家大计,盐乃是百姓必不可少之物,然我温水地处偏僻,一无钱粮,二有边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怎奈老夫无德无才难以护佑全县数万百姓周全,连区区一百金都拿不出,可叹呀!常圆,立刻为我准备笔墨,这就向太守写辞呈,希望太守另择贤明,免得我全县百姓受苦。”说着话,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那两颗大大的泪水。

炎涛实在不想妥协。但是内心却被常事这悲天悯人的感情所打动,双手搓来搓去,不知如何是好。

冷峻见常圆已经拿来笔墨竹简,连忙道:“县尊勿忧,草民愿意不要这百金,只求全县百姓能得先生庇佑。”

说完这话,冷峻和常事齐齐转过脑袋看着炎涛。

“哎!”炎涛长叹一声:“算了,算了,我认输,县尊你赢了!”

常事将手中毛笔一扔,嘿嘿一笑。冷峻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县令的计,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炎涛。

炎涛道:“制盐之法我可以献出,不过请县尊给我一张盐凭,既然有人要致我于死地,那我岂能让他活的舒服。”

常事点点头:“这个好说,本官现在就写都没问题,只是小子知道要杀你的是何人?”

炎涛冷哼一声:“我虽然初来,可天下的事情还是看的明白,别的不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垄断,只要将一个行当垄断起来,才能有最大的收益,全县卖官盐的就那么几家,再将私盐一起垄断,想必也是财源滚滚。”

“好!”常事点点头:“如此甚好,常圆,将本官早上写好的盐凭交给炎公子,从今天开始炎公子就是本县第二个可以卖盐的人了。”

“诺!”常圆答应一声,出门去办事。

常事请二人落座,一张八仙桌,三张太师椅。三个人在后花园赏花。那几株快死的兰花真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常圆就将盐凭拿来递给常事,常事看了一眼,递给炎涛。这盐凭炎涛还是第一次见,上面除了姓名和日期之外,抬头竟然是一只五爪金龙,这可是代表皇家权威的,半点不敢含糊。

常事道:“小子,拿了这东西就等于你已经撕破脸皮和他们对着干了,他们可是温水一霸,本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真的想好了?”

炎涛点点头:“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没有什么不妥的。”

在县令家吃了些东西,也不是好东西,和后世的早餐花样差远了。从后门出来的时候,那个门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炎涛点点头,从袖口里摸出两枚铜钱,递给门子:“不错,好好干,干不下去了,来找我,给你口饭吃。”

“多谢公子!”门子脸上都乐开了花,好多年之后都是逢人便说自己就该被人打一顿。

温水县公人头姓张名虎,此人原来是县里的屠户,因为会两下拳脚。常事将其弄进县衙做了公人。此人也算从买卖场上下来的,会办事,会看眼色,为人也豪爽,很快就在公人中脱引而出,老公人头退休之后,顺理成章做了公人头。

炎涛出了县衙的门,刚拐过弯,张虎就在巷子口等着。身上还背了个包袱,见两人出来,连忙过来,双手捧着包袱:“二位公子总算出来了,昨夜真有点对不住,来来来,这是我刚刚回家取了两身衣服,二位公子赶紧换上,这样走在街上有损二位形象。”

炎涛也不客气,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件麻布袍子,脱了外衣一穿,竟然大小刚合适。呵呵笑道:“张老兄的眼力真不错,大邢适,真是难为了。”

“这是哪里话,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说这些见外了。”张虎虽然没进县衙,不知道县令和这二人谈了些什么。就昨天晚上,他告诉县令有人要收拾炎涛时,县令的反应他就知道,这两人县令有心提拔。

炎涛要给钱,张虎死活不要。

炎涛拉过张虎,低声对张虎道:“老兄,帮我办件事如何?”

张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行!只要兄弟开口,我一定帮忙。”

“城东,百花巷有一户姓霍的人家……”

不等炎涛说完,张虎一排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霍老四嘛?现在就去,兄弟稍等片刻,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定然将霍老四绑到兄弟面前。”

听了张虎的话,炎涛立刻明白,昨天他们二人进城之后就一直没有脱离张虎的监视。这温水县,虽然刘文把持一方,那常事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这公人头子还是对常事有几分忠心的。

炎涛摇摇头:“白天不行,最好是晚上,今夜我准备去会会那个霍老四,还请张兄在外帮衬,万万不可发生昨夜的事情,兄弟我这细胳膊细腿经不起第二次棍棒了。”

“哈哈哈!”张虎哈哈大笑:“这样呀,好!兄弟放心,明白怎么做了。”

炎涛和冷峻没有出城,在街道上了买了些东西,就在城门口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一边吃东西一边休息,顺便让冷峻将温水县的事情再告诉自己一些。自己来到大汉也就一个多月,其中还有一个月在山里煮盐,对于很多事情知道的太少。已经确定昨天晚上要收拾他们的就是刘文,要对付刘文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刘文的盐店就在城门口,整个温水县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全县所有人,如果要买盐,哪怕你离的十万八千里,也得上门来买。全县所有商铺,也只有刘文家的盐店人来人往的最为热闹。大户人家的派个仆人来买,小门效的亲自来买,如果路途太远,那就选个代表来买。

大袋小袋的粗盐被人扛出店门,留下的却是和那袋盐差不多的铜子。就是这么贵的盐,还得按人头计算,每月每人只有三两,想要多买门都没有。

说完了盐,冷峻看着炎涛:“你真的确定昨夜想要收拾我们的就是刘文?”

炎涛摇摇头:“天那么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

“那你还给县令这么说。”

炎涛道:“这你就不懂了,县令是个外来户,而刘文是本地大户,县令是温水最大的官,刘文虽然是个县丞,名义上还要听县令的,可现在呢?县令在县里就是一个摆设,第一次去县令家的时候,我就发现,县令的案头放的公文很少,而且都是些芝麻小事,温水虽然是个小县,也有上万人,每天的事情就这一点,谁信?”

“所以我就猜测,县令和刘文之间肯定有问题,昨天晚上张虎将我们关进牢房后,却没有为难我们,我就已经猜到这应该是县令所为,你可以这么想,一个县令想要权利,一个县丞把持权利,他们中间能没有问题,所以我就顺水推舟,来个渔翁得利,幸好,我押对了。”

“哎,你不去当官真的可惜了!”冷峻摇摇头:“既然不真的和刘文作对,你还向县令要盐凭,你也知道温水县的官盐只有刘文一家经营,我们横插一杠子,想不结仇都难。”

“谁说我要把盐卖给温水县的人了?”

“啊!这盐不卖给百姓,卖给谁?”

炎涛有些不耐烦:“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想想,这天下难道只有我们大汉人需要吃盐?”

“啊?”冷峻彻底惊了:“你是想……”

炎涛连忙打断冷峻没说出来的话:“行了,知道就行,干嘛一定要说出来,两边都不是好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一下,别这么大惊小怪,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道理,你看着只要我们将卖盐所得的钱往常事桌子上一放,他肯定不问盐都卖给谁了。”

冷峻气的脸红脖子粗,好半天不在言语。

天终于黑了下来,冷峻和炎涛来到城东百花巷。张虎一身便装早早的就在巷子口等候。三个人见面,说了两句闲话,径直朝霍老四家走来。

炎涛对张虎点点头,张虎很快消失在黑影里。炎涛和冷峻敲响霍老四的家门,开门的正是霍老四,看见炎涛和冷峻,霍老四的脸瞬间就白了。

炎涛嘿嘿一笑:“现在害怕,晚了!”一步迈开,挤进霍老四的家门。

霍老四怎么也不会想到,被老大算计的人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今天的晚饭竟然有肉,看来那个老大对霍老四一家还不错,至少给了买肉的赏钱。炎涛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在大汉吃肉绝对是件奢侈的事情。牛肉不能吃,吃了就是犯罪。猪肉没人吃,这东西太脏,只有什么羊肉或者在林子里打的野味才是可以吃的肉。

炎涛也不嫌弃,从一个盆里拿出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是羊肉,味道实在难吃,淡淡的盐味之后就剩下了羊的膻味。炎涛立刻吐了出来:“这么难吃?你们是怎么做的,味道太差了吧?自己是贩私盐的竟然也不多放点盐。”

霍老四立刻跪倒在地,趴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一旁的妇人抱着两个孩子抽泣。看来她也清楚,自己的丈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小人实在是没办法,为了活命只好行险,还请二位公子原谅,求二位公子放过我的良人和两个孩子。”霍老四趴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我霍老四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怎样处置都行,只求公子可怜我的孩子,不管他们的事。”

炎涛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看着霍老四趴在地上磕头,昨天还没好利索的额头,没两下又磕破了。

“你倒也是条汉子!起来!”

霍老四战战兢兢,来回就是嘴里的两句饶命的话,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起来!”炎涛一拍几案,吓的霍老四的女人和孩子哇的大哭起来。炎涛黑着脸:“爷爷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你小子竟然出卖我们,好呀!看看谁收拾谁?竟然还吃肉,是不是以为爷爷死定了?”飞起一脚将地上的两个瓦盆踢飞,里面的肉汁和菜汤撒了一地。

霍老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那一身肌肉松松垮垮,一点遒劲的意思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和孩子:“我对不起你们,我死之后你带着孩子改嫁吧!”

女人哭的更凶了,扔下两个孩子扑倒在炎涛脚边:“公子,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夫君实在没有办法,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敢谋害公子,求您了,就饶了我夫君吧,要死我替我夫君去死。”

那妇人一个飞扑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冷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炎涛从来没有做过恶人,本来就是想吓吓这个霍老四,学着电视上那些恶霸的样子,心里正高兴着,没想到霍老四的老婆竟然真的要撞死。恶俗的趣味瞬间就没了。眼前是个四口之家,每天为了生活忙碌着,在别人的眼中他们就是一群蝼蚁,为了活命,有一点机会就会拼命往上爬,往往结果不好。就好像这一次,霍老四真的没有谋害炎涛和冷峻的心思,只不过成了炎涛和刘文相斗的牺牲品。

“行了行了!你还真死呀!老子是那种逼死人的恶霸吗?”炎涛有些不耐烦,再也不敢刺激这两个小百姓。

“过来!”炎涛冲着霍老四一招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木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竟然多了两个烧饼,这是他们下午吃剩下的。提着烧饼在两个孩子的眼前晃悠了一下,嘿嘿一笑:“吃吧,踢了你们的晚饭,这算是补偿的。”